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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航端正地坐在长沙发一端，手里拿着陈正坤塞给他的一袋温牛奶，腕间露出和他年纪不相符的劳力士。陈正坤站在餐厅看他，也看这个十年未变过的陈设的房间。
以前快过年的时候，他妈妈也会坐在李航那个位置上，一边听曲子一边插花。陈正坤那会儿还在学国画，拿着毛笔歪歪扭扭地画树枝，理直气壮地说树枝弯弯曲曲，所以他才画这样。他妈妈好脾气地对他说，要有骨气呀，树枝弯弯的也有骨气，画家要把它找到，然后画出来。
他还没找到骨气，他的妈妈就离开了，后来国画也就不学了。如果他妈妈没有出事，或许现在陈正坤也是一个能画出寥寥山水的青年才俊，有能力把现在这个场景画出来，挂在房间里，还不会被人瞧出画里具体的人和物品。
陈正坤有点遗憾地打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低着头的李航在画面的左侧，右侧大片的留白里有陈正坤的起居外套和红梅，窗外是午后洒满阳光的西湖。
陈正坤低头看了一眼照片，再抬头的时候，沙发上的李航用犬齿把牛奶袋子咬破，一边挤袋子，一边吸起来。
“哎，”陈正坤笑着阻止他，“我找到吸管了。”
李航停了下来，按住牛奶袋子的缺口。
“对不起，”陈正坤一边插吸管一边说，“我找的时间有点久。”
「我有点渴了。」李航说。
“早上吃东西了吗？”陈正坤问。
「没有，多干点活，」李航停了一下，接着说，「还可以和你一起吃。」
陈正坤哭笑不得：“我刚才让阿标晚上来。”
「晚饭也可以。」李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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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喝一袋奶？”陈正坤想起李航一个人吃了两只龙虾一盘子蟹腿，揉了揉他头，“难怪瘦了。”
李航摸了摸自己脸颊，说：「我带了芒果馅的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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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吃吗？”陈正坤问。
「你吃，我早上不爱吃甜的。」
陈正坤笑了一下：“我以前不知道。”
「不爱吃，可以吃。」李航解释。
陈正坤觉得会说话的李航很不一样。沉默的李航是定胜糕潘安，脆弱可怜，好像一句重话都会伤害他；会说话的李航有点酷，闭着眼睛比比划划，好像根本不知道他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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糕点分成两份。一份包装精美，一看就是年货；另一份用油布纸包着，上头画着“0981”——“坤”的电码。
陈正坤拿碟子装了糕点，坐在李航旁边。因为李航说了“可以吃”，所以手指那么长的糕点可以掰成两半，大的一半自己吃，小的喂给李航。
“不甜，”陈正坤看着他咀嚼的表情，肯定地说，“很好吃。”
「坤哥，我做的。」李航鼓着脸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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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是这种酷哥的感觉。谈了恋爱会被女朋友骂做“不解风情”。
“最近相亲了吗？”陈正坤问。
李航点点头。
“给我讲讲。”陈正坤说。
从舟山回家不久，李航妈妈说的那个女工就来了。她声音有点低，但是人很好，没有看不起或者额外照顾李航，很容易相处。有一次芳姐不在，她帮李航下载了有声字典，李航很感激她。
「没什么好讲。」李航迟疑了一会儿，飞快地说。
“不喜欢？”
「她在我家里打工。」李航比划得稍微慢了点，「做饭口味也不错。」
“你喜欢她吗？”陈正坤又问了一遍。
「我没资格……选女孩子。」李航比到“选”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她会留下过年。如果下个月还没有走，大概就是接受我了。我可能……和她逛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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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问的这个问题的是陈正坤，先觉得不舒服的也是他。
“听个歌吧。”陈正坤说。
两个人一起听了一首女孩子唱的软绵绵的歌，陈正坤猜这种伤感的歌曲是李航喜欢的，又怀疑自己想错了，李航只是随便放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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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这首歌吗？”
李航点点头。也不是喜欢，这一首《原谅》，在医院那个时候他就想给生气的陈正坤听了，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刚才陈正坤听起来好像又有点不愉快，所以他又放了这个歌。
无论怎样，先道歉总错不了。
“我猜你也会喜欢。”陈正坤稍微有点愉快了。
李航觉得陈正坤好像又误会了一些什么，但他也不想解释。他担心陈正坤又问他相亲的事情。学会说话有时也不是好事——硬着头皮回答问题，实在是太尴尬了。
一首歌只有几分钟，播完之后随机换了下一首。陈正坤没有提要求，李航也就没动。两个人带着耳机，一起听了一些李航选出来的歌曲。有的是李航喜欢的，有的是《黄河大合唱》那种有特定指向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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