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坤有时候会哼唱几句，然后低声笑。
李航觉得这样很好。陈正坤不生气，两个人平静地坐上一会儿，不需要说什么话，一天也会很快过去。这一个多月，他已经掌握了常用的2400个汉字，其他有电码的汉字他也在了解中。他有了词汇量，也有了表达方式，但是还是不知道怎么和陈正坤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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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陈正坤摘掉他围巾的时候，他是不是应该和他开个玩笑呢？说自己没有穿高领，现在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或者，陈正坤问他是不是害怕的时候，告诉陈正坤，他被人怼在角落的时候，听到了水管滴水的声音，所以才会条件反射地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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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是不是才是做朋友该有的行为？
但是，李航没有那么勇敢。他无法像陈正坤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交朋友就大大方方地问。
李航对自己失望，第一百次发现自己只能当陈正坤的小弟，无法做他的朋友。把自己的伤口露出来，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歌随机播放了很久，直到iPod提示电量低。
“还听吗？”陈正坤问。
「要充电了。」李航说。
陈正坤摘掉耳机，看了眼窗外：“外面天已经黑了。”他伸了个懒腰，把头凑到李航那边，“你来的时候才12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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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略有抱怨的声音包围了李航。他闻到陈正坤吐息间甜涩的芒果味道，心底的贪婪又被勾了出来。他想和他平等地坐在这条沙发上，想和那天说好的一样做能聊天的朋友。
“你为什么不说话？汉字掌握得不够？还是……”陈正坤在李航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点了点手指，“没什么想对我说？”
李航有很多话想说，也想问陈正坤很多问题：“去首都做什么”“为什么过年了还要去”“董纪安经常来找你玩么”……
李航的问题太多了，如果都问出来，陈正坤大概连话都插不上，或许还会觉得他烦，没有分寸。
「你家里什么样子？」李航想了想，问了这个问题。
“这还是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陈正坤有点开心地说，“我要好好想想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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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航就静静地等。等待、沉默，是他最擅长的两种行为了。
陈正坤打量了一圈自己的房子，又想了想下面两层和院子、车库，第一次觉得自己家太大，竟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和他讲起好。
李航还在等，陈正坤有点着急。
“去厕所么？”陈正坤脑筋一岔，这样说。
李航被这个回答震惊了，但是也顺从地点了点头。没提的时候还好，提过之后，他确实很想去厕所。
陈正坤叹了一口气，有点懊恼地说：“我保证，我家其他地方都比厕所棒。”
李航安抚地在他臂弯拍了拍：「哈哈。」
陈正坤拉着李航站起来，对他说：“客厅的地板是橡木的，前几年铺了地暖，有几块稍微翘起来了，还没有修。那，就是你左脚旁边那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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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航伸出脚踩了一下，听到了“兹”的一声。
“哦，我们航仔用脚修好了。”陈正坤一本正经地说。
李航无声地笑了一下。陈正坤带着他走了13步，然后停住了。
“你面前的，就是你朋友家里豪华尊贵、不可不提的卫生间。”陈正坤说，“这样的卫生间有五个，分别位于你面前、我的房间里、二楼东北角、一楼西北角以及车库。”
陈正坤压在门把手上，对李航说：“门把手是铜制的，上面有一些朋友不认识的高贵花纹。”陈正坤下压开门，“很沉，不知道是不是朋友没吃晚饭的关系。”
卫生间里有干燥香花的气味，李航跟在陈正坤后面小步走了4步。
“朋友平时一个人住，这个卫生间很久没使用过了，还有点香香的。”
李航笑着拍了拍陈正坤的肩膀：「朋友，可以了。」
“好吧，”陈正坤掀开了马桶盖，客客气气地对李航说，“客人先尿。”
卫生间里的回声大概都有点相似，李航忽然想起医院的那天，拉了一半的裤子拉链怎么都拉不下去了。他虽然为陈正坤点播了《原谅》，请他谅解，但他没有为了那件事道歉。
“怎么了？”陈正坤语气忽然正经了很多，“拉链卡住了吗？我帮——”
李航“嗖”地拉下了拉链，把李小航拽出来。他动作太快了，陈正坤根本来不及转移一下目光。他在一个比较接近的距离，和李小航打了个照面。李小航头发不是很茂盛，看着蛮安静的，像一艘做工不是很精致，但是很可爱的潜艇玩具。
你在这里尿，我去我房间尿。
陈正坤本来是打算这么说的。他家里有五个厕所。挤在这里尿，实在是没有必要。但是，现在他只能在这里排队尿尿了。
“那个，”陈正坤咳了一下，“我在这边洗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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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哗哗”地响，李航很慢地开始放水。他第一次发现冬天的空气原来是这么凉，放水是这么难。艰难到他已经不打算坦白医院的事情，并为此道歉了。毕竟他不是很确定，自己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和自己玩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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