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武帝很快反应过来，“听闻母亲身体不适，朕心中担忧，特地过来看看。”
“哦，是吗？”那慵懒的声音里带了明晃晃的嘲讽，“那可真是辛苦皇帝了，勤勉于国事，三更半夜还得抽空来看哀家，我实在心有不安啊，早知如此，哀家应该穿戴好了坐在厅堂等着才对。”
这简直就是揪着德武帝的衣领，“啪啪”的朝着他脸上扇啊。
被当众落了面子，德武帝自然不悦，可偏生是他自己大半夜未经通报就擅自闯入了继母的寝宫，理亏的也是他，纵使再不悦，却也不便发作。
况且，以安顺公主往日里冷漠的性子，仅仅是嘲讽了两句，并未大肆发作，已经算是给自己面子了，再僵持下去，怕是不好收场。
“此事是儿子办得欠妥当了，母后莫要动气，原谅儿子这一次的鲁莽吧。”他说的诚恳，脸上的表情却是截然不同的阴沉。
好在，室内阴暗，就是离他最近的小宫女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罢了，皇帝也是关心则乱，哀家要是再不依不饶，岂不是太过于得理不饶人了？”
安顺公主清冷的声音在内室响起，带了一丝倦意，“哀家有些倦了，自你父皇走后，自你父皇走后，哀家就愿意每日都多睡一阵子，好在梦里也多见见你父皇。”
见她搬出了先皇，德武帝愈发烦躁，却又顾及着名声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道，“想必父皇在天之灵也是惦记着您的，那儿子便不打扰您休息了，这便走了。”
“嗯，皇儿万要勤勉于公事，不可有一丝懈怠，莫要让后宫的妇道人家牵绊了你的宏图大志。”安顺公主故意改了称呼，言辞恳切的劝诫道，仿佛真是一个担忧儿子的母亲一般。
可德武帝却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这句话明面上好像是要皇帝不要过多的担忧她，可实际上呢？
这宫里的妇道人家，不止太后一个人啊。
“儿子，受教了。”德武帝几乎是咬着牙，在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听了这句话，安顺公主才算是终于满意了，高抬贵手把人放走了，“罢了，时辰不早了，你便歇着去吧。”
得了这句话，德武帝迫不及待的道了告退，转身便离开了大殿，生怕里头那圣母皇太后一时心起，又端着长辈的架子来教育自己。
一同前来的皇后几乎听了个全场，眼下正怕的厉害，便一改刚刚的能言善辩，默不作声的跟在他的身后往自己住的福泽宫走去。
刚一进门，皇帝便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你们下去吧，朕有话要与你们娘娘说。”
“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却也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只得退了下去。
人都离开后，德武帝却并未开口说话，而是坐在炕上一杯接一杯的喝茶，仿佛要靠着那些已经冰凉的茶水来浇灭自己心中的怒火。
皇后捏紧了帕子，提心吊胆的站在一旁看着他。
直到她的腿站的都有些微微发麻了，德武帝才开口问道，“今日之事，你可有想要解释的？”
“皇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小题大做，倒是引出了这些误会。”见他开口询问，皇后赶紧认错。
她倒是聪明的很，这件事根上就是自己的错误，与其百般推脱，不如干脆就痛快的承认了，或许丈夫还能不那么生气。
果然，皇帝脸色没有最初的阴沉了，只是还有些僵硬。
“宣柔，这些年，朕对你如何？”他换了个称呼问道。
“宣柔”便是皇后的闺名，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皇后心脏猛地一跳，直觉要有什么事儿发生。
她攥着帕子的手愈发用力，关节微微透出白色。
“嗯？”德武帝哼了一声，以作催促。
迫不得已，皇后只得开口道，“皇上待臣妾，再好不过了，给了臣妾应有的体面和尊重，宣家上下无以为报，只有忠心为国，一心效忠于皇上。”
“嗯，宣家的确是满门忠臣。”德武帝点点头，面上的表情仿佛和缓了一些。
皇后见他脸色好了许多，就偷偷松了口气，不管皇帝心中的标准答案是什么，可只要自己表示出忠心，想必皇帝也不会过多难为自己这个结发妻子的。
毕竟，自己多年以来打理后宅家事并没有出过什么岔子，便是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丈夫也不会太过于责备自己……吧？
“可是，宣柔，这次你做的实在是不妥当。”皇帝表情温柔下来，可是嘴里吐出的话却让皇后心凉，“就算过去你与母后有些不合，也实在不该半夜去闹，扰了母后的安眠。”
“皇上！”皇后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眸子里满是痛苦。
可德武帝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自顾自道，“虽说母后大度并未说些什么，但是朕却不能没有丝毫表态，否则岂不是罔顾了父皇的遗诏？”
想到那个处处制约自己的遗诏，他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阴霾。
“这样吧，这几日你便在你这宫里诵经，为母后和父皇祈福吧，也算是表了你的一番悔过之心。”皇帝抬眼看着妻子，温柔的笑了笑，“柔儿，你说可好？”
“臣妾……”
“好了，朕知道眼下你必定是懊悔的很，就莫要多说了。”皇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明日，后宫之事便先交由德妃和惠妃二人处置，你就潜心诵经。”
“你莫怕，只要你好、好、悔、过，朕必定会到母后面前为你求情的。”
可惜，皇帝现在说的话就算再温情脉脉，也丝毫不能温暖皇后那彻底死寂的心了。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就算这场皇帝和太后的争斗中的牺牲品。
今晚不管自己是不是与皇帝分析了那些话，皇帝都会想办法去太后宫中的。
这一切，是被人规划好的未来，不管自己怎么选择，都会按照写好的戏本走下去。
自己，只是这处戏里最可笑的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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