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武帝带着皇后和一众宫人，匆匆忙忙的赶去了长乐宫——就是安顺公主的宫殿。
“皇上？”宫门口的当值的侍卫看到突然出现的皇帝一行人，有些错愕，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行礼问安，“臣叩见皇上，皇上圣安。”
“噤声。”皇帝淡淡的问道，“太后娘娘可在宫里？”
听到他这样问，侍卫有些奇怪，这大半夜的，太后娘娘不在宫里歇息，还能去哪儿？
再者说了，自先皇去世后，太后娘娘的身体一直不好、缠绵于病榻，极少出门，皇帝和皇后不会不知道啊。
纵使再诧异，但是他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情绪，恭声答道，“太后娘娘正在寝宫休息，可要臣去通传一声？”
“不必。”德武帝手一挥，“朕，亲自去看看。”
侍卫自然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着一行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长乐宫很大，只一个前殿，便比其他宫里的整个宫院都要大了。
不提宫内的摆设，就是院子里也布置的十步一楼、五步一阁，精巧的紧。
这是当初安顺公主嫁过来的那一年，老皇帝特地为她所修缮的。
怕她太过于思念故国，还特地在炎光国找来了工匠，一切按照南边儿的风格来建造这所长乐宫。
如今，皇帝缓缓走过布置精巧的花园，所望之处却不见当日的美景，只徒留一片荒凉。
“看样子，似是许久未有人打理了。”皇后也微微一愣，这长乐宫的主子最是一个要好的人，半点儿都不会向人示弱。
可如今，情势比人强，这当年最尊贵的地方，也竟然是眼看着要荒败的模样。
“她都‘病’得起不来身了，怎么打理？”
德武帝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走，现在才正是咱们这些当‘儿女’尽心的时候呢。”
皇后微微敛目，遮住眼中的幸灾乐祸，温声应下，“皇上说的是，的确该好好给母亲‘侍疾’的。
她与安顺公主差的岁数并不多，却因着“辈分”二字，不得不把安顺公主当做长辈敬着。
处处以其为尊，晨昏定省一日不敢有所疏忽。
就算是先皇去世了，自己也做了皇后，本以为总是能松口气了，却没想到先皇如此惦念着她，那女人摇身一变又成了圣母皇太后，仍是一个让人不敢随意拿捏的身份。
多年下来，心里的不情愿早就积累到了爆发的边缘。
今晚，或许就是自己解脱的日子。
眼见着上头两位大佬都发了话，下面的人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有半点儿其他的心思——
纵使觉得大半夜擅闯圣母皇太后的寝宫不太妥当，也无人敢劝。
别的不提，那皇帝可不是能愉快纳谏的主儿。
德武帝也不用旁人，大步上了台阶，亲自敲了敲寝殿的门。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常年在安顺公主身边伺候的老嬷嬷披着衣裳、端着油灯走了出来，压低声音问道，“大半夜的，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来扰娘娘的清净？”
“我。”德武帝淡淡的回了一句，眸子里的光愈发阴冷。
这老嬷嬷，胆子倒是与她主子一样大，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敢指桑骂槐，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够了。
老嬷嬷一惊，借助手里油灯和廊下灯笼的光芒，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便慌忙下拜，“老奴老眼昏花，竟是御前无状了，还请皇上饶命啊。”
“罢了，你是母亲身边的贴心人，朕发落你不合适，起来吧。”
德武帝语气里并无不悦，“母亲可休息了？听皇后说她近日又感了风寒，朕来看看。”
语气甚是轻描淡写，好似全然不知深更半夜到一个与自己年岁差不多的继母宫里是多么逾矩的事儿。
“娘娘早就歇下了。”
老嬷嬷恭恭敬敬的回道，“许是太过于思念先帝了，娘娘一时半刻也不想离开那佛堂，日日夜夜为先帝诵经祈福，谁劝都不听，可她本来就身子弱，这长时间的劳累哪儿能受得住呢……”
她牛头不对马嘴的絮叨着，全然无视了眼前德武帝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自顾自道，“皇上您要是有时间，也多来看看娘娘，她现在谁的话都不听，您劝劝，可能会管用呢。”
“朕就是来劝母亲保重身体的。”
德武帝淡淡的回了一句，绕开老嬷嬷，亲自动手推开了寝宫的大门，径直往内室的方向去，“母亲身体不好，做儿子、儿媳的本就该在身边侍疾，以尽孝心……”
“皇上，这大半夜的，您……于礼不合啊！”老嬷嬷追在他身后，还待要嚷嚷，却被皇后身边的宫女一下子捂住了嘴。
皇后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轻声道，“嬷嬷万万不要嚷嚷，倘若一不小心扰了母亲休息，这罪名，皇上和我可担待不起啊。”
说罢，她扫了周围的宫人一眼，“你们两个，把嬷嬷带下去好、好、伺、候着。”
说白了，就是将她看管起来，一是免得她与安顺公主通风报信，二是吵嚷起来惊动了其他宫室，皇帝的面子上难免会难看，毕竟擅闯继母的寝殿，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说话间，德武帝已经大步走到了内室门口。
值夜的小宫女战战兢兢的站在那儿，既没胆子拦住皇帝，又没胆子背叛太后，只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滚。”德武帝的薄唇里冷冷的吐出一个字，伸手就推开了小宫女。
正欲推门的时候，就听到内室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半夜三更，皇上到哀家这长乐宫来，所为何事？”
语气清冷，嗓音沙哑，却带了南边儿独有的风情。
皇帝一愣，他常在先皇身边办差，对这个继母见得也不少，自然能听出这道声音与她平常别无二样。
尤其是这吴侬软语，是这宫里的头一份儿。也不是没有人想要模仿她以向先皇邀宠的，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颇有东施效颦的滑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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