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霏依旧没有抬头，却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大大翻了个白眼。
这拙劣又浮夸的演技，饶是她没见着程御的表情，也能凭着往日的了解想象得出来。
“快起身吧，跪了这么久，女儿家的膝盖怎么能受得了？”
受得了受不了不特么都是拜你所赐么？
程若霏在心里腹诽，随即起身谢恩。
她长这么大，还没这么跪过，不幸中的万幸，冬日里穿得厚，不然她这娇嫩的膝盖早就破皮了。
程御本意是要看她的笑话，没想到程若霏谢了恩扶着地面起身，仍旧是刚进门时的不卑不亢，一点都不曾失态。
程御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他倒是小看她了。
“来人，传膳。”
程若霏挑眉，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他么叫她进宫，什么事都不说，就吃上了？
已经晾了她一个时辰了，还要继续不成！
老皇帝并不关心她怎么想，等御膳房一切准备妥当，抬脚便要走。
“等一下。”
程御脚下微顿，给了她一个波澜不惊的侧脸，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程若霏也不是吃素的，就算对面是曾经同她关系不痛不痒的皇大伯，她也不会让自己吃哑巴亏。
“民女今日得了圣上传召进宫，见圣上日理万机不敢轻易开口。这会儿天色已晚，家中长辈见民女还不回家恐怕会着急，请圣上体恤民女此刻略微焦急的心情。”
“圣上传民女进宫，必定是有事同民女交代，还请圣上不吝赐教，民女好早些回府。”
话毕，程御身边的老总管眼睛瞪得跟铜羚一样大。
这姑娘胆子是真够大的，扫了皇上用晚膳的兴致，不怕被拖出去砍了么？
与他有同样疑惑的还有程御。
自他登基以来，还没有谁敢催他赶紧交代事情的，这个唐二小姐，确实有点意思。
“你是怎么办事的？”这话，程御是对着总管说的，“朕让你去请人，你都不跟人家说是来陪朕用晚膳的么？”
总管闻言惊呆了，皇上当时只是让他去请人，并不曾说要留人吃饭啊
程若霏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太监头子，到底是谁在搞事一目了然。
程御见他不说话，眼神凌厉了三分，吓得总管立马跪下谢罪了。
“皇上息怒，是老奴的疏忽，老奴居然把这茬给忘了！请皇上恕罪！”
有人替他背了锅，程御自然知道见好就收，把球踢给了程若霏：“朕能有何损失？你该同唐二小姐赔个不是才是，让人家一直蒙在鼓里，以为是朕要苛待于她。”
总管一听，又忙不迭朝着程若霏磕了个头，“唐二小姐恕罪！老奴无心之失，还请您帮着老奴美言几句才是。”
要不是身份有别，程若霏简直都要笑出来了。
她的皇大伯这是演戏上瘾了不成？
虽然不晓得程御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但她心里有数，一定没有好事。
“皇上如此看得起民女，让民女陪您一同用膳是民女的福分，怎会同公公置气？皇上都不曾真的动气，哪里轮得到民女？”
程若霏四两拨千斤，将话题重新丢给了程御，意思你不是真的生气，我怎么可能这么不知好歹。
总管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未免殿前失仪，赶紧伸手擦了擦。
程御自然不会傻到继续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转身往外走去。
总管麻利起身，好脾气地对着程若霏说：“唐二小姐，您请。”
程若霏很是乖巧地同总管道了谢，这才跟到了程御的后头。
宫中的礼仪，程若霏现在的身份本不应该懂太多，但是为免程御找茬，程若霏决定一步都不出错。
她猜测得不错，程御一再试探，就是想找个机会训斥她，原本他想着，一个民间不入流的女子，身上必定有许多槽点。
然而从黄昏时的罚跪，再到此时安安静静地用晚膳，程若霏愣是一点错漏都没有，程御现下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墨夙夕和程尧会同时看上她了。
女子光有美貌并不能长久地吸引男人，关键是头脑和手段，显然，程若霏三个都占了。
这样的女人，若继续在墨夙夕和程尧之间斡旋，那只能是红颜祸水。
这么一想，程御脸上连半点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眼看着宫女恭恭敬敬收拾饭后残局，程御朝着对方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路过程若霏时，一个不小心，便将剩菜倒在了程若霏的身上。
冬日里饭菜冷得早，再加上她穿得厚实，除了衣裳脏了，并不曾受伤。
程御瞧着她皱了皱眉，须臾神色就恢复如常，心里更加不悦。
“怎的对着朕的贵客如此毛手毛脚？”
宫女跪下谢罪，程御摆了摆手，说：“你且先别收拾了，带着唐二小姐下去换身干净衣裳，检查一番有无受伤再过来吧，朕还有话要同她说。”
程若霏是天生反骨，再加上此刻警惕性很高，怎么可能任由对方摆布，连忙开口拒绝：“回皇上，民女这衣裳厚实得很，不曾受伤，不想耽误您太多时间，有什么事，您就先说吧，民女就不多叨扰了。”
程御瞧着她总不上道，耐心逐渐丧失，随手抓了个白釉花瓶扔到了地上，花瓶瞬间四分五裂。
一屋子的奴才吓得都跪了下去，唯有程若霏，抬头挺胸，面无表情望着他。
“怎么？朕好心要人带你去换身衣裳再来谈正事，你居然敢催朕？这便是你对九五至尊的态度，穿着脏了的衣裳同朕商量要事？你是仗着谁的势敢不将朕放在眼里！”
程若霏：“．”
这人是不是身子好了些便开始作妖了？
商量要事？程若霏真想问问他能有什么要事要跟一个平头百姓商量！
这明显就是恼羞成怒，软的不行来硬的。
墨夙夕一早是接到程若霏进宫的消息的，故而一直等在宫门口。但左等右等都没看到人影，索性换了这一身常服，进了宫一趟。
程御以为自己这一番怒斥，下头的程若霏一定会吓得跪地求饶，继而掉进他的陷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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