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这一路赶回来很是疲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睡意全无，只执着地盯着房门发呆。
须臾，墨夙夕推门而入，冷风灌了一室。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止戈轻笑，随即起身给对方倒了一杯热茶。
“你一早就知道，信阳并不是先帝亲生的，是么？”
墨夙夕今日受到的冲击不亚于程若霏，因而此刻不曾拐弯抹角，按了按眉心决定直奔主题。
从地窖出来的时候，止戈神色如常，除了些微的担忧，惊讶和震惊连一点影子都没有。
若说止戈之前并不知情，打死他他也不信。
止戈也不打算瞒他，墨夙夕是个什么人，他太清楚不过了。
“是，在我接任却罗门门主之位时，便知道了。”
“那为什么在你认出她的身份时，你没有将真相告诉她？”
“告诉她？不管她因为什么原因重生，她既然启动了却罗门，就说明她报仇心切。你我皆知，她睚眦必报，但她如此着急地找上我，你觉得，她是为了她自己吗？”
这个问题，墨夙夕没有回答。
是啊，她报仇心切，是为了程倏，为了她心尖上的皇弟，故而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再同墨夙夕有任何瓜葛。
她目标明确，一步步走到今天，支撑她的，是复仇这个强大的信念，其余的事，她根本没放在眼里。
如果一早她就知道她不是先皇亲生，那她必定早就陷入恐慌和迷茫了。
对她而言，一直坚持的信念没了，她做的一切，意义也就变了。
“她非皇家血脉，程倏的仇也轮不到她来报，你要她在自我怀疑中过完这来之不易的一生？我选择不说，就是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虽然程尧说出真相，我松了口气，但一一”
墨夙夕将茶杯重重掷到桌上，＂就算她非皇家血脉，她也是前朝的信阳王妃，她也是陪着程倏一路走来的领路人，她怎么就没有资格来报仇了？”
“自我怀疑？我怎会容许她一人留在深渊？我理解你不想说出真相的理由，但我想你多虑了。我的信阳比你想象得更加坚强，她不会因为一个身份就否定自己，更不会一直走不出来。”
如果说从前止戈不知道墨夙夕究竟有哪一点吸引程若霏的话，这一刻，他好像都明白了。
他有自己的考量，他怕程若霏受到伤害，是以一直保守秘密。
可墨夙夕不同，他敢于直面所有的未知，他想要做的，是默默在程若霏的背后遮风挡雨，如果程若霏愿意，他便坚定地站在程若霏的身侧同她共历艰辛。
这样的男人，也难怪百毒不侵的王妃会倾心了。
男人眉目俊朗不足为奇，若眉目俊朗工于算计且捧着满颗真心相对，那怎会不动揺？
“信阳不是别人，她是泰山崩于顶都能面不改色的奇女子，只要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会想通的。”
墨夙夕对此很是笃定，堵得止戈哑口无言。
“就当你说的是对的吧”
墨夙夕也不想在这个敏感的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程尧现下还关在地窖中，这不是长久之计，好歹是个皇子，若是长时间不回去，必定引起轩然大波。
诚然，程尧的供词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硬着头皮也要一查到底。
“我记得，之前你说过，神龙帮的帮主被人劫持了，但今日我问话时，程尧一脸慌张的样子不像是演出来的，他似乎并不知晓神龙帮帮内已经出事，你怎么看？”
止戈沉吟，“程尧既然已经把程若霏的身世和盘托出了，想来面对神龙帮一事，并未有所隐瞒，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不然按照他对程若霏的执着，早就将人杀了。”
神龙帮的帮主，失踪得很是蹊跷，对方显然是个高人，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若是五皇子干的，他必定是要将人暴尸荒野才能泄了心头之恨。
“你信程尧说的，并非要取信阳性命的话？”
止戈点头，＂我信，他今日说的话，十有八九不曾说谎。”
墨夙夕垂眸，说：＂神龙帮可以帮他做事，也能帮着别人做事，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说会不会”
“会！”止戈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如果不是程尧的授意，那真凶便另有其人。”
墨夙夕微微怔住，他没想到止戈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真凶找到神龙帮，给予重金诛杀程若霏，这些非正派的江湖人
士，自然是认银子办事，想来程尧的交代，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止戈抿了口茶，接着说：“但同程尧一样，真凶也找上了神龙帮，这是不是巧合，就说不好了。”
如果是巧合，那线索到这儿就基本断干净了。
如果不是，那对方绝对是了解程尧的花花肠子的，知道他心中所求，知道他找上了神龙帮，故意设下陷阱。
程若霏遇刺身亡，不出意外，没人会追查，但若是有人追查，目下帮主生死未卜，这唯一刻意保留的罪证便直接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向了程尧。
毫无疑问，程尧成了替死鬼，而真凶便可以逍遥法外。
好歹毒的心思，简直天衣无缝！
墨夙夕没想到这背后居然如此复杂，对方在暗，他们在明，那人将唯一的知情人劫走，根本不给他们留任何查清事情的机会。
“虽然没有凶手的线索，不过，我们是否可以认为真凶位高权重？能将当朝五皇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没几个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神龙帮的人很明显，是冲着程若霏去的，你在朝中多年，可知保皇派对程若霏成见是否颇深？”
程若霏的雄才大略没人可以否认，但她是个女人，这便引得许多人不痛快。
程倏一天不亲政，那些保皇派便终日寝食难安，他们趁着这个机会将程若霏除掉也未可知。
墨夙夕做了个深呼吸，戳出了止戈话里的漏洞，“你说的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信阳的身世，这世上能有几人知道？更何况五皇子一直装傻，他对自己堂妹的心思，谁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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