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夙夕失笑，想了想，很是顺从地躺下了，“要辛苦你了，信阳。”
程若霏没搭理他，同他盖好被子，这才出了屏风，安安静静坐到桌案前。
神色微变，她像是又变回了曾经的模样，聚精会神开始看文书。
有不合常理的，她一一点了出来，对于顽固不化的，她直接劈头盖脸写了评语。
那些个老匹夫，都改朝换代了，还墨守陈规抱残守旧，一帮吃软怕硬的主。
当然，程若霏也没敢写得太狠，毕竟五皇子在对面窥着，若真把人骂走了，倒是成全了程尧。
花了一个时辰，王妃将桌上的文书改了个七七八八，改得烦了，她还抽空把九皇子的课业给批注了。
起身扭了扭脖子，程若霏伸了个懒腰。
袭风并不晓得书房里的情况，收到线报便急急忙忙来敲门。
程若霏下意识看了眼屏风后头，见没回应，清了清嗓子，将人放了进来。
进了门，袭风瞅着程若霏坐在桌案后头愣了一下，上前行了礼，瞄了一眼屏风后头的人，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什么事？”
墨夙夕的声音染着一丝慵懒，似乎还未完全从睡梦中苏醒。
袭风绕过屏风，将手里的密函交了上去。
墨夙夕按了按太阳穴，示意他放下出去。
程若霏等他走了，踱步到后头，毫不客气伸手将信函打开了。
男人身上暖洋洋的，程若霏刚批了好些文书，小手冰凉，此刻一手拿着密函来看，一手伸进被窝里取暖。
“怎么这样凉？”
王妃努努嘴，“诺，我将炭火移到你这儿了，怕你睡觉着凉，外头便格外冷了些。”
“傻不傻，我有被子，怎么会冷？”
男人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心疼，起身将外袍穿上，吩咐下人去给灌个汤婆子来。
“密函里写了些什么？”
墨夙夕重新坐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捂入掌心。
“司天台的事情有进展了。”
“嗯？”
“如今的司天台是从前的副手，名唤韩子钟，也是从前司天台的远房表弟。这些我一早是知道的。你的人目下查到他改过名字，原名韩二狗，在十七岁到三十岁之间的这十几年杳无音讯。”
墨夙夕索性将人圈住，“还有呢？＂
“还有．他在城郊养着他的老母亲，秘密的。”
“如此看来，可以从他的母亲下手了。”
程若霏点头，“目下只能先这样，不过你一定得让人看牢关澜信，万不能出差错。”
＂放心吧。”
“对了，这件事，让萨景去查吧。”
墨夙夕挑眉，“萨景？为何？”
程若霏实话实说，“他速度一流，又是生面孔，让他陪着一同去更稳妥。至于问话的人，一定得是熟悉韩子钟，哦不对，韩二狗的人。”
“今日我不需要暗卫护着，留宿。”
墨夙夕对她要留宿这件事颇感意外，“秦妙人不是还在你府上小住，你确定要晾着她？”
王妃才不管秦妙人三七二十—呢，那一桌子的文书，越到后头越棘手，她可不想自己的男人秉烛奋笔疾书，她舍不得！
“无妨，秦姨娘会帮着糊弄的。不过．”
“怎么了？”
程若霏摇头，“我最近忙于其他事情，也不曾同秦姨娘有过多的交流，但自我的身份被揭开，我感觉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不是对我身份的忌惮，而是真真切切郁郁寡欢。”
下人敲了门，将汤婆子送了进来，墨夙夕伸手接过，塞到程若霏的怀里，说：“作为府上的妾侍，唐芸儿或许是她唯一的指望，她会极力送这个女儿去学堂读书，可见一斑。”
“如今养了十几年的孩儿说没就没了，她心中不忿，委实在情理之中。”
想起秦姨娘委委屈屈红了的眼眶，程若霏的心里蓦地一疼。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这秦姨娘待她像亲闺女一般也过了半年了，找个机会，她定是要好好开导一番的。
“罢了，此事回头再议，当务之急，守好关澜信才最要紧。看关家母女俩那个架势，怕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带走了，估计又是皇后的手笔。”
墨夙夕瞧着她凝重的表情幽幽叹了口气，“等这一茬告一段落，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你喜欢。”
“什么地方？”心里的重担虽还没卸，但程若霏还是被他口中说的地方给吸引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程若霏挑眉，她就姑且等着吧。
第二日刚过晌午，程若霏便收到了止戈的第二件信函。
信中言简意赅只说了一句：关自南失踪了。
至此，关澜信心中在意的亲人全部被带走，果然不出程若霏所料，皇后确实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与此同时，萨景那儿也带回了好消息。
城郊的老太太是个疯子，也正是因为疯癫，才错将来人当成了司天台，说了好些不该说的话。
萨景一行都想要放弃了，但门口常常自告奋勇跑来照墨老太太的邻里却是个热心肠，老太太反复念叨的话她早就听明白了，只不过韩二狗从来不现身，故而她并不晓得这故事里的主人公是谁。
从前的韩二狗家境贫寒，常常任人欺凌。
十五岁，他以一首打油诗轰动了整个乡里，却不想没过几年，这首诗被易主，变成了他人的作品。
韩二狗一没钱二没势，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不得翻身。
十七岁，他因旧怨失手杀了同窗，那人的父亲是个员外郎，怎可能甘心家中长子被这么杀害？
尽管有诸多学生替他开脱，说是同窗先行挑衅辱骂，但奈何员外家使得银子多，废了韩二狗一条腿，还让他坐了十几年牢。
重见天日时，韩二狗已经三十有余，做什么行当都难以上手。腿脚恢复了五成，能走，却不能跑，对他来说已是上天垂怜。
机缘巧合，他拜了个江湖术士学了些占卜看卦的皮毛，加之从前的表哥时任司天台的副手，便将他带走了。
后来韩二狗具体做什么不得而知，母亲在他坐牢那年就已经疯了。
他有了出息，便将老母从老家接了过来，怕人说闲话，也怕影响自己的仕途，便一直将人养在城郊。
这后头的话，邻里没说，因为她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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