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流云成为皇帝后,宴漓歌听了大长公主的告诫,为了避嫌,和他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
青梅竹马的两人,到头来竟然连陌生人也不如。
之后的生活一直很平静,因为先帝的死,宴漓歌也一直没有议亲,婚事就这样耽搁下来。
这样的平静,直到宴流云登基第二年的某一天被打破。
记得那日是中秋宫宴,大小的官员都要进宫赴宴,许久不曾踏足皇宫的宴漓歌自然也跟着去了。
宫宴上,她偶尔瞥见上位坐着的那个面容不怒自威的年轻皇帝,神思恍惚。
年少时,她对表哥曾经动过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现在才发现,她竟然从未看懂过那个人。
宴漓歌从小就聪慧,连大长公主都夸她做事,身为男儿身,必当有一番作为。
她也应该察觉到自家表哥对她微妙的态度,似是疏离,似是防备。
疏离可以理解,防备又是从何而来?
她不解。
宫宴的中途宴漓歌以胸口发闷的借口提前离席,殿上的气氛很热闹,可是她觉得那样的热闹就像是浮于表面的泡沫,底下潜藏着无尽的危机。
生平头一次,宴漓歌生出几分迷茫。
她摈退跟着她的贴身丫鬟,独自一个人在御花园散着步,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走到了先帝之前的寝宫。
这座宫殿如今已经废弃。
可能是觉得晦气,宴流云登基之后并没有搬进来,而是选择建了一座宫殿,当做寝宫。
久而久之,这里也就无人问津。
宴漓歌沉默地望着这座宫殿半晌,抬步走上前,推开院门。
木制的院门因为许久没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
开了门,满院杂草因为无人造访肆意生长。
宴漓歌掩下眼底的震惊和黯然,深吸了口气,迈步走进去。
明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却已经不一样了。
宴漓歌难免触景生情,她想了想,走进寝殿。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可见没有人造访,就连打扫的宫女太监也偷懒。
她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愤怒,宴流云未免也太过分了!
他就放任他们偷懒?
其说下人的不重视,倒不如说是他这个做主子的不重视,别人才有样学样。
她目光落到床榻上,突然想起那次和明德帝谈心,他说有话要对她说……
宴漓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直觉,她感觉他那次想对她说的话特别重要。
可惜,她再也不知道当时他究竟想说什么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子里迅速划过一道光。
宴漓歌眸光一定,迅速朝着床榻走去。
她提着裙摆爬了上去,弯着腰在床头某个地方摸索了起来。
记得很小的时候,每次被娘亲训了之后,她都会忍不住找个地方偷偷的哭。
偶然被舅舅逮到一次,对方笑眯眯地把她带到寝宫,然后当着她的面,按下床头的一个机关。
宴漓歌震惊地看着某处地方慢慢凹陷下去,然后舅舅变戏法儿似的从里面掏出一罐糖递给她。
看着她惊喜地眉眼,他弯下腰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长宁啊,以后每当你母亲训斥你之后,你不开心了就到舅舅这来,舅舅给你糖吃好不好?”
之后的每一次,宴漓歌伤心之后都能吃到舅舅给的糖,他总是坐在那儿一边笑着看她吃糖,一边耐心地听她诉苦。
后来大些了,她有了姑娘家的矜持,也不好意思再追在舅舅屁股后头要糖吃,即便伤心,也是往心里咽。
为此,舅舅还好一阵失落,神色怅然地感叹:小姑娘长大了,和舅舅不亲了。
有时候宴漓歌会觉得,舅舅比父亲对她还要好,他更像一个慈父。
宴漓歌想起往事,眼泪在眼底打转,与此同时,手下也终于摸到一处凸起。
她神色一喜,抿着唇用力按下去。
像记忆中的一样,只听见咔嚓一声,某处慢慢凹陷下去。
宴漓歌掀开被褥一看,发现里面有一个盒子,盒子上有一把锁,记忆中她见过的,叫九转玲珑锁,舅舅说是他某次出游时无意间遇到一个挺有意思的锁匠,听闻他名气很大,于是就请他打了这把锁。
恰巧,宴漓歌知道解锁的法子,也是舅舅交给她的。
她费了一番功夫把锁给解开,怀着沉重的心情,慢慢揭开了盒子。
首先入目的是一罐糖,不知道放了多久,颜色都已经变了,早就不能吃了。
回忆起舅舅怅然的神色,宴漓歌眼眶一热,眼泪滚了出来。
这罐糖,是为她准备的。
可惜她到现在才知道。
她视线挪开,触及到一抹明黄色,微微一愣。
那东西宴漓歌自然不陌生,甚至经常见到,是圣旨。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一道圣旨?
怀着一种莫名紧张的心理,宴漓歌伸出手取出那道圣旨,然后慢慢展开。
刚看了几个字,她神色一变,眼底闪过浓浓的不敢置信。
怎么会这样?!
她迅速浏览下去。
将圣旨看完,她脸色一片惨白,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难怪,难怪。
有些不合理的事情,她也终于从圣旨里找到了答案。
原来,明德帝生前就已经查到宴流云并非他的骨肉,而是妃子之间争宠的阴谋,真正的皇子出生时就已经夭折,皇后担心事情败露会影响到她的地位,于是不知从哪儿找来这么个男婴偷梁换柱。
他有心想要废掉太子,可是当时太子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植根于朝廷,四处都是他的党派,明德帝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已经被他察觉。
宴流云居然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个秘密,一直提防着这一天,早早的就开始暗自筹谋。
如今眼见着事情败露,他也终于彰显出了他的狼子野心。
明德帝震惊极了,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这个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
他其实没打算做太狠,只是想废掉他的太子,及时更正错误,以免皇家血脉混淆,却并不会把他赶出宫去,至少会保证他的余生。
可是对方却远远比他更狠。
他的身体一天一天衰败下去,原来很早,他就开始在他的膳食里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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