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花了些时间适应这些完全不属于自己身体的记忆。
有的是细节，段笙白日看见那个年轻人，也就是苏成自己的张张画面。其中有些很模糊。似乎是被抽走了一半的“深刻程度”。
就像平时回忆某件事时，有的画面清晰历历在目。还能回想起那时的情绪，声色味触感，和因此生发的奇怪念想。
但是有些事早已模糊，像是黑白墨水铺就的山水画，被临摹数次而失了真实感。
可能只是简单的记忆淡化，而苏成想。村里人也许因为这些记忆，念想的抽离，会丧失很多原本应该有的思考和质疑。
比如有些聪明人会察言观色。观察生活中一细微处而得出结论，布局，甚至有些人会因此推出世间深远本质的规律。道理。
而这些人后来大多数成了圣人，证道天地。
可是如果这些引发思考的看似不起眼的蛛丝马迹被不知不觉抹除。对于本就不是那么聪明的普通人而言……
苏成想起了村民的各种异样。
缺少怀疑，思维迅速却始终简单朴素。
吴帅的或智或愚的计谋。
皆来源于这天地背地里的深远幽微的不起眼规则。
苏成忽然感到一种恐惧，不是对于简单而强大的敌人的恐惧。那种敌人纵然是大罗金仙。翻手为云覆手沧海桑田又如何。终归能看见。
可这类，毫不知情，不介意每一个很弱小的人，对每人日夜深入细节的缓慢影响。入木三分，被算计之人自己不知。长远之间。都如傀儡。
是那种最为可怕的“无知者的不自由”。
不因强大或弱小而重视或忽略，不放过每一处计算，时刻关心，百无缺漏。
苏成突然明白了何为以天地为棋盘，如何才能以天地万物为棋子。
如何才是，
圣人手段。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铸造堤坝之人，关注了每一处的虫卵初生呢。
让人以为安康，受到庇护，也让人不见天日。
那自己一身，该如何自处。
苏成仍想反抗。
若是自己是棋子那就努力一步一步往上爬。
终有一日，就是棋子，也要与那通天手段的圣人对弈一句，万物为刍狗，天地亦可死于刍狗，水中行舟，水载舟，亦能覆舟。
此时，苏成忽然感到体内两处窍门剧烈震动，似是与什么发生共鸣。
仙境外，远处天地间，有一已经端坐数千年，有山岳般的巨大仙人金身法相，缓缓睁眼，某种有金光照彻天地。
有大如洪钟，震如五雷般的几句言语，直直穿透仙境极其隐蔽坚固的屏障，浮现在苏成的心湖中。
“蚍蜉撼树，参天古木可倒。”
有无数仙气不断涌入苏成身体，又凝聚为雾气，雾气凝为水滴，又被身躯与神魂吸收，消失不见。
没有之前破境时的任何痛苦，只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随着仙气的不断冲刷而贯彻全身。
仙境四方的仙气越来越快消耗，又有无穷的仙气从地底生发，似乎取之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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