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纪瑶悄无声息的忙活了大半日，终于把眼睛能看到的杜若都揪了个干净。
说实话，杜若很不好拔，这东西扎根极深，纵土数寸，方圆几丈，把土壤都连累的斑驳不堪。幸好它们被招呼的很好，土壤很松。她几乎手脚并用，连牙都差点用上，才把这东西弄出来。
下人远看，不敢上前，也不敢再提种杜若的事了。
拔完了，就累了。她累的浑身发软，走路都还轻飘飘的，眼前还都是星星月亮。
回去了一趟又是天明，不过这回睡在了自己的床上。
睁开惺忪睡眼，见一公子一身青衣，祝成祺登门拜访。
桑纪瑶打个哈欠，“你找我作甚？”
祝成祺被她这阵势逼的退后三步，“为何你的话说得如此生硬，我邀你去喝酒成吗？”
他温文儒雅的笑着，看起来真的有十分的诚意。而且未等桑纪瑶作答，他很自觉的道:“我掏腰包，你选地方，成吗？”
桑纪瑶:“等等，我这就去换衣服。”
她扣完最后一个扣子便走在了他前面，二人都十分有默契的不提最近的事。
但是距离再也不似从前那般近，勾肩搭背也搭不出那时的意味，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桑纪瑶觉得累了。
如今他们站在不同的战场，从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有着不同的利益，做着不同的事，再也没有很多理由为对方赴汤蹈火。也可以找无数理由推辞，我有事，我没空，然后有很多需要共同经历的事，都留给她一个人去面对了。
一张嘴总说不出一番天下，她渐渐不想说了。
感觉现在就是要把宋渊不在的空填满，至于和谁做什么，都没有必要深究。
“你脸为何这么红？”
“可能是睡蒙了，而且刚睡醒。”桑纪瑶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无比惊讶:“何故杜若都给人拔了？！”
祝成祺负手走路，“我也想知道呢，下人说是你昨天拔的，喝醉了么？”
桑纪瑶目瞪口呆的扫了扫祝成祺，之后便保持着这个表情继续走。
“好吧，说好了我选地方，那我随便选了。”
祝成祺点点头，宋渊走了，他不是君子，所以乘虚而入。
他可以满足桑纪瑶的一切，财富，权力，哪怕是寻常酒馆，只要她开心，哪怕包下全城的也是可以的。
但桑纪瑶一反常态，只要他买了两壶好酒，带上，去了琼玉湖。
琼玉湖是他和她初见惊梁公主的地方，过去这么久，里面的无上天启已经重新被水淹没。水面波光粼粼，风平浪静，往事如同翻过的书页。
桑纪瑶随便寻了块平整地皮，上面全是枯草，她先坐下。
“春天观春景我还可以理解，现在草全部枯了，你带我来看秋霜吗？”他也随她坐下，突然觉得过了很久以后，她要的他已经给不了了。
心慌了。
“我也不知道，”她伸出手遮了一下有些刺眼的眼光，“兴许是这儿清净，所以我喜欢。”
祝成祺没有异议，觉得能陪她一会儿，便是好的。
“你什么时候喜欢清净？”
“我一直喜欢啊。”
“哈哈，”祝成祺打开酒壶，一坛递给她，“这可不是我一直认识的你哦。”
桑纪瑶人畜无害的笑笑，“那我平时是怎样的？你不是一直说懂我吗？怎么连我最喜欢的事都不知道？”
祝成祺笑容僵在脸上，空气中绷紧了无数根弦，气氛一度紧张。
还是桑纪瑶继续笑了一阵，将此事带了过去，“人心隔肚皮，看不见摸不着，你怎么能够懂我。再说了，连我都不懂我自己呢……”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
“你脸怎么还是这么红？还没喝酒呢。”
桑纪瑶觉得又热又晕，十分烦躁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祝成祺继续审慎的盯着她瞧，果然还有别的，一对纤纤玉手，血痕无数。他抓住她手，“这又是怎么会事？”
她继续漫不经心，“拔杜若拔的吧。”
祝成祺狠狠盯她一眼，很小心的摊开她柔软的手掌，心痛的拂过上面的伤痕，“你这是何苦？为何一步步把自己弄成这样？痛不痛？”
“九笑卿……”他抓住她手嘘寒问暖的时候，桑纪瑶意识模糊了，双眼含泪。
“你说谁？”祝成祺猛抬头。
“宋渊，”她眨眨眼，晶莹的泪水流出眼眶，“你凭什么？杜若轩已经不是你的了，你还要种杜若……是不是嫌我相思不够？”
祝成祺傻了，目光刹那间柔软而失望。
“这也是我的报应吧，”她扔了酒壶，搂过祝成祺脖颈，只说了两个字。
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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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渊。”
“丞相大人……”丞相行刑之前，他去了一趟牢狱。
诸多细节已经记不清楚，丞相只知道，他以一家老小之命压下的赌注，从看见宋渊的那一刻就开始没不会血本无归。
“你果然和先帝一样仁义。”丞相泪眼婆娑地握住宋渊的手，面上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当今圣上承德，不仁不义，目无尊卑，杀兄弑长，颠倒纲纪——”
“大人……”宋渊示意他别往下说了。
丞相放肆一笑，“我装了这么多年孙子，于今日终于可以骂得痛快……”
“我何德何能，愧对——”
“别说这样的话，你是真龙天子，不是什么旁支邪神！但凡成大事者，总有成败，微臣不论生死，愿为皇家正统赴汤蹈火，而今死得其所，岂不快哉！”
宋渊沉默，顿感觉二目热流涌出。
“只可惜啊，没有机会见到你践祚天下……你一定要答应我，除暴安良，歼尽阉党，光复前朝！”
光复前朝！
这些话一直在他耳边回荡，目标渐渐明了。
还是行军路上，几个白天黑夜后，宋渊已然忘却如今何时了。
“到关西还有多远？”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能到。”
“好，传我之命，全军加速，日落之时我要看见潼关二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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