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工？这儿也开始招女工了？”
看着面前面前之人的讶异神色，那牵着女儿的母亲一下子回过神来，便十分热络地解释着：“哦，你是才从外地来的吧，难怪，我看你也像是读过书的样子，若是本地人也不至于来这儿领粮食了，不是这儿招女工，只有我们当家用的女工，宁绍轮船公司呀、船票维持会、宁波商会、吴氏报关行这些地方都是的，对了，明日宁绍公司就招人呢，你明日也去试试，若是能进了，也不必来这儿领救济粮，我们家工钱都管够的，也不拘外地人本地人的，有本事就行。”
等着她说完了，那人不知为何却是一脸赞许地笑了出来，那母亲也不知何意，只以为他想着听到了好消息所以乐呵，便告了别带着女儿继续从一旁往前边走了。
这领粮的队伍动的很快，领完的也都从一旁走下去，并没有插队也没有重复来排队的，也不曾有在边上堵着就地吃开的，只是来领救济的多半是些年迈年幼的，这男子这般青壮年的实在是少数，他看着自己倒是怪不好意思的，然这周围人却并不打眼看他，大约都是想着有艰难才来此处的。
等他快到了领粮跟前，便踮着脚往前看，有几个伙计，还有方才领女儿的那母亲也在一旁帮衬搅杂菜稀饭，他又往边上偏了眼神，果然见成陆了，正蹲在地上同那女儿说着什么话，幸好他还没走，男子庆幸道。
“来，给两个粢饭团拿着，去旁边领稀饭。”负责发放的小子一看他的体格便塞了两个进他怀里，又冲着一边喊,“稀饭多打一点。”
这男子颇为不好意思的赶紧要推辞手里的东西，发放小子又往他怀里塞了塞：“有什么好薄脸皮的，谁还没个有难处的时候，赶紧吃饱了好找活计去，来后边的过来。”
男子后头还有许多等着的，他也不便再僵持，便带着这两个饭团到了一边，也不领稀饭，冲着成陆那边就过去了，谁曾想忽然被一手捞着勺子的母亲给拉住了，她看着他一脸警惕的模样，手抓地越来越紧：“你冲着当家那儿做什么去？不领稀饭往那儿跑什么？”
这手上攥着的劲道差点没把他的袖口给扯破，大有一步都不让他往前的意思。
“不是，我是想通成…你们成当家说句话。”男子又是辩解，便是看出了她的误会之意。
“既是这样，你等着，我叫当家的过来，你别过去了。”女子回头冲另一侧喊了声：“成泽管家，这人相同当家的说话。”
“啊。”成泽举着两把柴火从地上站起来，一脸灰扑扑的模样胡乱地抹了一把过来，“你叫什么？”
“李钊，从广州来的。”男子笑着答道。
宁绍轮船公司
进进出出的小子、丫头几乎都是小跑着来回的，也不往里头去添乱，站在门口先是看了眼边墙上张贴的事项进度，找准了，这才大喊：“我是来领船票的，新的三日票可印好了！码头来催了！”
“来了来了，去那边找林叔华！林叔华！林叔华！”不知从那张桌子后头发出来的喊声，应声起来的事抱着一大摞三色印刷纸的女子，她的头发全梳起来盘成髻，却比寻常女子的髻看着要小上一圈，穿的是一身马褂长裤，倒是略有些大了，只是动作起来方便地很，就这么小跑来去的没有一点障碍。
“喏拿去，给我这儿摁个手指，会写名字么，不会写告诉我我来写，你先把手印摁了，船票一共五百张，上头写了编号，你点点。”林叔华一边交代一边飞快地从柜面底下掏出簿子来给他，麻溜地很。
“不用数了，都多少回了，没有出过错的。”那小子也不管就要上头来摁手指印，林叔华一伸手就给拦住了：“哎哎哎，谁叫你这么干了，给我数清楚了，这不是少不少的事儿，公司里事儿多着呢，要是你一出门就少了一张回来闹，还得给你查给你印，这又得多少事儿，你给我点清楚了再走，否则别给我拿了。”
这小子是第一次见林叔华还欲分辨几句，谁知林叔华身后的其他人先笑着说话了：“你别犟了，林姐儿叫你数你就数清楚了，不然你今日一张都取不走，当着我们当家都是这样的，你还是放弃吧。”
“怎么不敢争了，我在林姐儿面前有理的向来都是要辩上几句的。”
成陆带着李钊一道这才跨进里头来便听得他们玩笑，自是接了句玩笑话，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当家的。”叫嚷声，成陆也应了，他们便又做自己的事，成陆带着李钊直往屋子里去。
“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早些派人去接你！万一我临时出了远门，不是叫你白来一会了，怎么样，广州情况如何了？”成陆迫不及待地向李钊打听着过往，只有在见到昔日同窗之时，他才偶有这样的少年姿态。
“都好！广州几番起事，虽都没能成功，然众志成城，朝廷势力已然濒临惨白，不过多久，便能由百姓自己说话，自己当家了！”李钊眼中闪烁着光芒。
成陆也是受其感染：“那可真是极好的事情，你想做的事情也算是有了前景！”
“别光说我，我瞧着你也是很好，这样大的轮船公司，外头还敢用女工，这可是宁波的头一家，我刚进门还以为到了广州呢！”李钊又笑着道。
“那你可得好好留下来将宁波也发扬发扬，争取也让这儿做个小广州才是！不知广州那儿如何，今年以来总是不太平，你看静宗寺这每日放的救济粮也能看出来了，多是外地流落来的，朝廷也不知如何，各地又或各有乱子，他们并不像广州那儿各有思想的，不过都是混着日子，自然也不懂反抗朝廷或是如何，还得有人带着才是！”成陆说道此处便是盼望着李钊能多留下来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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