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停云看着小马离去的背影轻轻笑了笑,成陆看在眼里一副奇怪的模样,张了张口却又闭了嘴,转移视线并不想多看他。
“当家的。”贺珍在他面前站定被成陆指着坐下:“怎么样了?”
“钱文还没回来,这几日我在码头…”贺珍摇了摇头,脸色并不大乐观,“招商局、立兴、太古联手压的这票价实在是给我们太大压力了,若是我们继续将船票撑在5角,坐船的人怕是要撑不下去了,那边都压到3角了,况且…招商局摆明了站在他们那边,原先有几家同我们有大往来的如今也不敢明目张胆用我们的船了,如今不过勉强装满,甬兴轮若不是段军爷那儿的货怕是要停航了。”
贺珍说话间便又将李望蜀送过来的账簿推到了成陆跟前,成陆一路看下去触目尽心,每日出入账目几乎都是赤字,靠着船票的钱根本无法维持,这人数是节节败退。
“少爷那边如何?”贺珍只好将希望寄托到了成陆身上。
“不大好,这几日跟着钱会长跑了几家,卖着他的面子才能登门的,只是都看着脸色的,不敢起这个头,如今不过是跟着钱会长几家与我们而已,要凭这么些人,这船票维持会的声音是不够大的。”吴停云站在一旁淡淡地道。
贺珍握拳轻轻地锤了桌子:“难道就真的没法子了么!我们就这么认输了实在是不甘心!”
成陆一直都不曾开口,脸上的神色也叫人看不出眉目,不知他此时究竟在做何想法。
“压价罢,告诉李望蜀全部票价定位3角,既然招商局也插入其中,这形式便由不得我一人独撑了。”成陆把玩着茶碗,最后还是一滴没喝,就任由他这样凉了下去。
“是。”
三日后全城公告:宁绍公司因经营之变,即日起将船票降为3角一张,沿途上下不改票价妄周知。
像是特意等待着这一日一般,宁绍公司自出公告的那一日起,除却那些看着招商局眼色的商人,凡是需出行之人都回到了宁绍公司轮船跟前,这一切仿佛宁绍公司开船的第一日那般,但也仅仅只是看起来而已。
李望蜀看着每日送过来的账簿实在是头疼,即便是每日爆满的船票,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亏损,不过是从从前这人数上的亏损到了如今单票上的亏损。
“当家的,您要是真问我哪个亏得多,我还真是一时难以分辨出来。”李望蜀脸上的神色一点也没比贺珍轻松的。
“招商局要上他们那艘船,我自然奉陪,他能坐多久我就奉陪多久。”成陆倒是一脸淡定。
“那若是那洋行相助招商局,助他撑下去呢?”李望蜀问地小心翼翼。
成陆忽然笑了,“他们什么时候看得上招商局了,不过是威逼之,利诱?是不可能的事情,招商局的路子,我可是太清楚了,他们只能靠着自己撑过去,我们不是在与洋行斗,我们这次降价要斗的从头到尾便只有招商局。”
李望蜀有些不解地看着贺珍,贺珍确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神色终于有了一份舒缓,便接着成陆的话道:“只要是招商局撑不住了,那些受招商局所影响的大客商便不得不重新思量立场,若是再由钱会长邀他们加入维持会,他们未必不会心动。”
“是啊,宁波人的事情,便该交给宁波人自己来做,他招商局还以为是从前的招商局么?想当洋人的走狗,手就伸不远了。”成陆稳稳地定下这句话。
“当家的!金少爷的急报来了!”
成陆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等金凌的消息实在是等了太久了,贺珍几乎是一个箭步反身到了外头亲自将电报拿进来送到成陆手上。
“好!太好了!”成陆一下子整个人的情绪便高昂起来,一甩手将电报递到了吴停云的手上,边提高了声音说着:“我便知道金凌是其中的人才,果然是他的厉害之处了。”
屋中之人皆可听出他此时的高兴,吴停云扫了电报上所说的,不禁也难得地露出了笑意:金凌以金老王爷作保,在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将绍家业逼得不得不回去应付,原先有绍家业一手掌握的军火走私之生意,从源头上王漱在王赫之的授意下只认金凌,绍家业虽想了从卖家的源头上切断金凌,只是金凌却也不急着,从前绍家业将这军火卖给“革命党”赚里头的高差价,金凌没有这样大的路子,便通过各地的人脉,将军火卖给有“持枪令”的商团,虽说利润低了许多,甚至许多是分毫未赚的,只是金凌并不急着出货,多半还是为了囤积与扩充关系,这名声一旦出去了,绍家业手里的货撑不了长久,他们自然要通过各种途经来找了金凌,这回的消息便是绍家业已然回到了上海专门与金凌纠缠此事。
“这倒真是个极好的消息,绍家业难以双管齐下,那边的利多,这儿不过是为了与你争气,权衡轻重之下,自然弃了这边,可是给我们好大一个喘气的时候。”吴停云言。
“光是喘息怎么能算是金凌给我的好处呢,趁着这口气,我势必要翻个局面出来。”成陆高兴致之下,难得地与吴停云说了这样的决断之语。
而就在宁绍公司发了公告的三日后,招商局、日本立兴洋行、太古洋行再次出了联合通报,成陆尚在商会陪着钱会长出门之时便急急地被成泽灌了这消息。
成泽在门口踱步半日,几回想冲进去,却又想着成陆定然与钱会长说要紧事,便也不敢进,好容易终于见着两个身影往门口来了,赶紧冲过去向二人拘礼:“钱会长、当家的。”
“怎么了?”成陆一见他的神色便知有要紧的急事。
成泽飞快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钱会长,成陆跟着他的视线准了一圈又开口道:“无妨,若是公司的事钱会长也是该知道的,你只管说。”
“是!”成泽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刻不容缓:“他们三家又降价了,船票降到了2角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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