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成陆说过了第一回话之后,外头的人似乎并不那么故意避讳着成陆在他面前发出声响的举动,此刻他甚至还能听外头人打着牙祭的声响,他手上的绳索叫他磨了大半,只是以此为代价的,是他的手腕青紫,以及绳子连接之处大大小小的破皮和血痕,而他却浑然不觉一般,毫无痛色。
根据外头人的动静和进来喂食的间隔,成陆已然渐渐地能够判断现在的时刻了,譬如眼下大约是晚上的一顿饭,大约是快入夜的时候了,成陆试着动了身后的手,手腕已然能够转动,绳索已然松了不少。
成陆机械地重复着上下磨蹭的动作,上手臂的麻木与胀痛重复交叠,成陆只能依靠不断的思考着来使自己不去注意到身体发出来的信号:听脚步声,外头大约有七、八个人,还有轮换看守的人,他们几乎隔一段时间便会进来查看成陆,幸好外头为了严加看守是落了锁的,好叫他听见响动时便有了准备。
成陆这一整日近乎都是不停地做尝试,或是通过忽然变动的动作,或是摇晃铃声,在外人看来极为可笑愚蠢的动作,都成为了成陆探查消息的途径,直到此时此刻他能肯定地确认,这关押他的屋子,除了那门之外没有其余的出口,甚至连窗也没有,即便有窗,也是无人看守,叫他们放心成陆不可能逃出去的窗。
“吱嘎。”
门再次打开,进来的人看到的便是横卧在地上如同睡着一般的成陆。
“叮铃叮铃。”
那人将成陆从地上抓起来,手脚上用来束缚的铃铛纷纷作响,那人什么也不管,只是往成陆嘴里倒水,他痛苦地呛了出来,方才从睡梦中被人弄醒一般,那人见状极不耐烦地给成陆拍了背,在成陆咳完后又胡乱地塞了些吃食进去,随后便离开了屋子,这人显然不是之前同他说过话的领头之人,成陆静待外头落锁之声,又过了好一会儿,等着外头的脚步声恢复了往常一般,这才坐起来,将铃铛轻轻放下继续手头的事情。
照着这样的进度,天明之前他便能彻底挣脱束缚,只是要离开最好的时机便是等着天亮后那一班换人,这一批人看守了整夜正是最困顿的时候。
成陆压根不指望能够偷偷离开此处,要走必然要闹出一番大动静来,在众人慌乱之时才能寻找最好的出路。
他也并非没有想过,或许只要他再等上一、二日,外头的人便能想到救他的法子,他老老实实地呆着该是最稳妥的办法,只是既然吴停云能想到那样的结果,成陆想的自然要比他更清楚,他很明白此时时间对他来说的重要性,况且,旁人终究是旁人,将自己的所有希望压在旁人身上,那实非他本源。
成园
极不显眼的马车趁着夜色偷偷从角门被带进了成园,狭窄的马车内先后下来三个大男人,尤其是最后头那有些高大的,一下来便先舒展了腰身,随后又接过另一边将自己裹得严实之人手上的提箱,不过等了一会儿,便有接应的人过来,几个丫头低着头将这三人一路引到了成园深处。
便在且要入院子之际,一直在前头走得急切的那人,忽然停下了步子,后头二人跟着也停了下来,最后之人十分警惕地看了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便又疑惑地看着面前之人。而那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冲二人拘了个礼,邀请二人入内,而他却停在了院子外头,等看着这二人被丫头带进了屋子,他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着三个响头,便转头沿着另一条路上消失在黑暗之中,而在尽头等着他的是早已闲坐了许久的二人。
这样深的夜里本该没有旁的杂乱声响,却接连几家宅门中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吠声,但凡是有外宅门房的都起身见着狗冲外头叫嚷,有经验的一看便知道即便没有声响,外头定然有陌生的车马经过了。
“少爷,这个时候去找阿秋姑娘,人家怕是早歇下了。”
“我与她说好了,她今夜会等着我到的。”
主仆二人寥寥几语便不再说话,只一门心思地埋头赶路,烟柳花巷此时也都只剩下几盏收拾残局的灯笼,譬如面前这乐馆,二楼孤孤单单地一盏灯,三楼零落的又是一盏灯,全然看不出几个时辰前还是多么热闹的样子,风尘仆仆的马车终于在门口清扫的老仆即将和门之际在牌坊之下戛然而止,楼上一盏灯随后便亮了起来,不过略等了片刻,这贿赂的银钱老仆还没来得及收入怀中,一身罩地严严实实之人便直接上了马车,即便是匆匆的步伐走得也是个摇曳生姿,想来是个不俗的姑娘家。
“三爷,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叫人家可久等了。”嗔怪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金凌话腔调,将人的骨头都给酥麻了。
以上车她便径直地扑进了成林的怀中,成林也不含糊,二人顿时搂抱在了一处,耳鬓厮磨。
“你上次不是同我说楼里有个姑娘同你说有人要赎身了?”成林难得没有叫她给迷地七荤八素,还能想起来正经事。
“别提了,说起这事儿我就来气,都怪你!”那姑娘嘤咛一声,从他怀中半锤着一通发脾气,“我本就与他不对付,你非得叫我去与她交好,可是叫她一顿的冷嘲热讽,今日人家风光地出了门,走之前还不忘给我一顿话。”
成林自然是好一通安慰,又各种许诺,“都依你,你可照我说的叫人跟着去了?”
“去了!拿着吧!”姑娘扭捏的脾气,将怀中一张写了地方的字条给了成林。
那姑娘方才在成林面前还是各种矫揉做作,此刻却忽然像是换了个人,也不再留恋成林的怀抱,见他一门心思盯着那字条,自顾自自顾自地起身整顿了衣衫道:“你且去忙吧,改日再来寻我,今日我困乏了回去歇着了。”
这便是成林最喜爱这姑娘的地方,光是脸蛋好看、身材极好那是遍地可见的,最要紧的是这人极能读懂人心的,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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