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到门口很是恭敬地请问了声，那其中看门的家丁便往里头去通传，很快地成泽到了外头。
“呀，这不是吴工么，怎么这时候来了，快快快，进屋。”成泽一到门外便认出了台阶下站的人，十分热络地邀请他进园子。
这倒是叫这船工有些受宠若惊了，他知道成泽是这这儿的官家，拢共也就在码头招工的时候见过两回，人又多，想来是不该记得他的，没想到一下子便被认了出来，他连忙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成管家，这..这事段爷吩咐我带过来的，我赶紧送回过来了，烦您交当家的吧。”
“从杭州过来？来来来快跟我进来，吃点饭，正好少…当家的块回来了，厨房正备着点心，你跟我进来用点点心，一会子亲自交东西给少爷。”
这船工一听此哪里敢，又是推辞，成泽也不管，硬是将他拉进来，大有不见了成陆便不许放他走的样子。
这船工虽来了这别苑有几回了，不过都是由上头的钱文带着一块儿来的，也轮不到他和成泽或是成陆说话，这回单独一个进来，又是晚间，成泽还不停地同他说话，可将这船工弄得手脚也不知该如何放的，跟着成泽走了半日的同手同脚。
成泽本就是个少年性子的人，见状便也笑道：“您不必紧张，这儿也不是什么吃人的洞，当家的交代过，你们虽说大多时间都在码头上的，但与我们一般，都是自家人，我们院里也不大拘规矩，只要敬人不欺，品格端正，也没有那么许多严谨的责罚。”
船工只敢应声，怕是连成泽说了什么都没品过来。成泽将他一路往厨房那院带去，在厨房的隔间是他们下人吃饭的地儿，还没进屋里，就听到里头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
“你听听他们，吃点东西也是不安生。”成泽说地是一脸的无奈，带着船工便进了屋子。
里头摆了张大桌子，上头几个大海碗，又摆了各色的小点心，旁边围了一圈人，看着衣服大约都是在院子里的下人，此时正吃的欢。
“成泽你来了啊，那我带人走了。”
有个不大的丫头见着成泽进屋，便随手拍了身边几个小子并丫头，那几人将手中的东西一番胡吃海塞，起身便出门。
“华儿，少爷该回来了，叫他们东西都备好了。”成泽与这人打了声招呼便又拉着船工往里头去了。
他将船工随手按在了个座位上，又要起身给他盛，这船工哪里敢，连忙夺过成泽手里的碗，自己给他盛，成泽也不与他争，只接过便呼噜一大口，将这酒糟圆子给喝了大半。
“你吃啊，别光看着我，这群狼小子，你再慢点，东西都没了。”成泽满足地砸了咂嘴，又招呼道。
“哎哎哎，好。”船工早闻着这香甜独子一个劲儿地叫，成泽既这么招呼了，他也不再客气，放大了肚子吃了一顿。
船工一边吃着时不时地打量周围的人，生怕自己当了最后一个，只是显然他的担忧是多余的，这里头吃饭的一外头的人便是交叠着进来的，出去了一批又来了一批，隔壁的厨房也是源源不断地送东西过来：什么藕粉糊、酒糟圆子汤、葱卷、糯米鸡、糖糕…凡是常见的点心都在这桌上轮番的走了个过场，于是他便又顾及着外头看什么时候有成陆回来的消息。
“慢慢吃，放心，等当家的回来了自然会有人通传的，他这几日都在轮船公司忙着呢。”成泽不过略吃了些东西便停住了，见他盯着外头的模样，又宽慰着。
“当家的回来了！”
正值此时，外头传来了声响，成泽也不急着催促船工，“你慢慢来，当家的一到还有许多需料理的事情，怕是你去了也要等一会儿的。”
即便是这样说那船工也不敢耽误，随便糊弄了几口便站起身子：“成管家，我饱了，快去吧，去当家的那儿等着，我见了他好回家呢。”
成泽如此便也不再劝他，只带着船工一路往成陆的居所过去。这果然如成泽所说的，这时间点，成陆的屋外还有许多人候着的，瞧着衣裳打扮各不同，大约是各家来的掌柜来交代事情的，船工便自觉地到最末的地方等着，成泽笑笑将他拉出来：“你跟着我进去就是，他们几个一会子也在院子里歇着的，你不必与他们拘束时间。”
“少爷，码头的吴工来了，从杭州捎来凤小爷的东西。”成泽在外头通传了一声，等着屋里“嗯”的一声响，招呼身后的船工进了里头。
船工见过成陆倒是有几回了，都是在码头上，他平日里出行带的人倒也不多，偶然间还与他们说上几句话的，因而他见成陆倒是并不怎么怵，只是成陆此刻显然是极忙的，他们二人都到了跟前，成陆才流连地从桌上抬起了头，脸上有些疲态。
“你是，宁绍轮船上的，吴工？”成陆盯着他的脸略思索了片刻问道。
“是是是。”船工愣了愣，赶紧将手上的木盒子给了他：“当家的，这是杭州的段爷叫我带了给你的。”
“多谢。”成陆起身接过，又吩咐成泽道：“天色晚了，留船工吃了夜宵不成？叫车送他回去，如今外头都不太平，莫走夜路了。”
“已经…”
“不不不…”
成泽与船工的话撞在了一处，船工吓得赶紧闭住了嘴。
成泽向成陆点了头，便道：“少爷，都安排好了，您忙罢，我叫人送吴工回去。”
成陆又吩咐了几句，他二人才一同出了门，这船工再三谢辞，成泽硬是将他塞到了马车里头，又递了两食盒塞进马车，道：“少爷说你家中怕是夫人、孩子都等着你，都是些小点心，凉了也好吃的，带回去叫他们一块儿吃点，明日晚些去上工，我会同你们钱管事说的，放心去吧。”
容不得那船工在说些推辞之类的话，成泽吩咐马车一溜烟地带着人便走了，这船工是从前在上海招商局讨日子的，后来招商局把下头的船运生意都给了太古商行，便将他们这些船工都回绝了，他便在上海码头讨生活无意间打听了宁绍轮船公司招人，本也是想着来试试的，没想到竟真叫他遇见了这般好的东家，便是这样深夜里，也有几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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