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陆直到离开离开尚武堂之际却还是有些发愣，即便是这样走神着，他也能顺利径直地回到校舍，两年了啊，从初至学堂到今日，明明该是漫长的不知该如何打发的时间，却一晃眼而过，这整个学堂的每一个地方，都叫他熟悉地不行，门口是他们第一次到这儿与北洋军发生冲突之地，往前离尚武堂不远处的小树林，是他第一次差点被冯海宁伤害之地，那后头的操场、后山靶场，几乎都是他们与冯海宁的争斗之地，穿行与操练场与文课校舍，在这短短的两年时间，教成陆拿得起枪动得了沙盘，这样的日子便是要立刻结束了。
成陆本以为自己该是满心欢喜如雏鹰展翅一般急切地想回到宁波去挥舞他的翅膀，只是却没想到，自己会对这个地方念念不舍。
路上是才从一堂课上毕了出来的学生，三五搭肩，大声说笑，但凡与成陆有一面之缘的，都上来同他打了招呼，成陆又是愣在了这学生的人群中。
“陆…成陆？”
站在成陆面前的是与北洋军营中出来的学生荣成一体的包倍光，成陆定睛西看了看，这气质与从前见到了倍光又是全然不一样了，飒爽英朗，若说他是从军中来的怕是也没有人怀疑，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说来他确实与包倍光许久未曾见到了。
“你们先去罢，我一会儿同来。”包倍光笑着与同伴告别，送成陆回校舍。
“下个月初八…你决心要留下来了？”成陆才说了个时间，又想起徐南所说的话，除了决心要留下来的人，不知怎地，他一看到包倍光边大约猜到了他会是留下来的那个。
“是！”包倍光干脆利落地应下了。
“同你家中说了？”成陆又问道。
“不管他们首肯与否，我都要留下的，我仔细想过来还是从军为我之路，我必定要在军中实现我的报复，北洋军借鉴洋人的各项优点，融会贯通，将来…不，他们如今就是一只英雄之师，既然我来了，就不会有走的理由。” 成陆看去是他眼中充满着憧憬。
只是包倍光若如此说了，定然他家中包老爷子并未点头，只是苦于包倍光原在天津，又是入了北洋军的学堂，这便不是他想能插手就能插手的地方。
他与包倍光、金凌三人自又一同长大，只是包倍光与金凌又不同，他比他们二人小上几分，且又是与成陆沾亲带故的，因而他看包倍光又多了一份从小看他长大的“兄弟”之意，此时便不免拿出了几分兄长的语气：
“你可曾想过，若是你入了北洋军，早晚是要上战场了，战场一事绝非儿戏，也没有人能在你身旁保你…”
包倍光满不在乎地打断成陆：“我自然知道！只是男儿就该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上战场是光荣之事，即便将来有所折损，那也是男儿的荣光，便如同我眼瞎在训练中所受伤，这些伤疤，便是我成长的印记！”
若换了金凌成陆必然要驳斥他几句，只是包倍光他太了解了，吃软不吃硬，你越是劝阻他便越想着你定然与他作对，况且此时看他的眼神，怕是已经自己划入了包老爷子那伙人中，从前他与金凌也并不是没有干过这事，罢了，成陆在心中轻轻摇了头，若是在北洋军中便罢了，托付凤三多看顾便是，不叫他有上战场的日子。
于是成陆便说道：“若是你自己定了，那便这样罢，即便是上了战场，也一定要安全归来。”
包倍光看着成陆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是准备了满肚子的大话要来反驳他，谁知成陆半天竟也只是憋出了这样一句话，倒是叫他懵了，只好点了点头，目送着成陆进了校舍，他转身赶回去与他的“部队”回合。
虽说是定了下月初八要走，只是眼下已经过半了月份，因而便是烧着眉头的要做事情，成陆便也顾不上凤三近来似乎极忙，总是不得空像从前那般来说话，他要筹备会宁波之后的安排，又要应付邵家业手上的生意，且又不能在他到宁波之前走漏了风声叫他们有所准备，远在宁波的成泽收到消息便是先派了几个得力的小子住到了天津城里，每日里专在学堂门口等着成陆的消息来回地送，金凌这厢像是忘记了成陆与他说的话，只当没听过一般，他比成陆又很是不同，回家也是做个闲散少爷，索性便趁着这回要走之前的机会，将他们周身之人都联络了一番，都是从江浙、上海之地出来的人，做了两年的同窗，将来便是有不同的情谊在其中。
直到月初之际，成陆忙罢了手头上的事，便想着包倍光之事，又兼要与凤三作别，便一路找了凤三过来，谁知他又不在学堂之中，听人说仿佛被叫回了天津城，左右打听到底也不知为了何事，同时消失不见的便还有王赫之，听着仿佛是与凤三前后脚走的，也没来得及打招呼，成陆便有些疑惑起来，因而在晚上叫伙计送消息之时，便叫他们往天津城里段公馆去打听段云业的消息，看有没有点眉目。
只是没想到城里还没来消息，学堂之中先是有了消息：
“原属北洋第三镇炮兵营协理段云业及其下属王青等人，涉嫌私自离校，予以退学处分，另因段云业私自带人前往京城南苑寻衅私仇，致使人员损伤，即日起撤除其炮兵营协理之职，不日调往杭州任二十一混成协第八十一标标统。”
带来这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与凤三前后脚消失的王赫之，这封军令由军部发起，上戳首领军机大臣弈劻印，送至天津，由第三镇统制、军官学堂总办段祺瑞授命，再由王赫之送到了尚武堂，明日便将通告全军。
王赫之狠狠地锤了一把墙，将屋内几个不熟悉地都吓得跑出了外头，成陆倒了一半的水又是停了片刻才醒神一般地继续满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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