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三在收到消息翌日便从上海出发赶往天津,留下王青等人仍在上海看顾,岌军官行营学堂突然是五日之后,先至“尚武堂”报备,与教习战术指导课的德国洋先生擦身而过,不过略一眼,却见他脸上的模样并不好的,便等见了校办人出来与送洋先生出去的教员勾搭着往校舍里去。
“怎么了这是?”凤三问道。
“别提了,就这洋鬼佬又来找事儿,烦不死他。”教员满脸的不满可见往日有多不如意了。
“洋人嘛都这样,若真难处的,同总办说了换了就是,不过就是成日里叽里呱啦讲些洋文的,糊弄糊弄二班那些学生倒还行,一班的学生都是正经营里出来的,也不爱听他糊弄。”凤三不过是顺着这教员的话接口道,这换洋人的事便是在北洋军内不敢随意做主的,更何况是在这样错综复杂的地方,只是没想到这教员竟还真有叫凤三说中了话的意思:
“你当我们不想换了他,不过是另一位先生没到,他去留洋要等过着年前才能回来,因此才叫着他教,等另位先生回来了,立马就将他给撤了,成天在这儿也不知同哪个横,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咱们国人的地盘,什么德国、日本的……”
“是是是…”凤三听他这话一时不能完的,忙不迭地推到岔路口,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第二组,预备!”
凤三捂着耳朵进了操练场,场地上此刻炮响声阵阵,他略在发号员身边躲了阵,等着他们这一轮打完才进去。从凤三这个位置往阵地里瞧,两组人每组二十个,围绕一座克虏伯式75毫米山炮,这也是仿德国制式,经几个兵工厂研制出来,去年出来了因秋操期间还在试验中没来得及采用,今年应军中要求,先送到了他们学堂之中,每轮操作由七个学生一组联合操作,若是换了正经军中操练这级别的山炮,自然用不到这样的阵仗,便连上回凤三等操作的最大重炮也不过才这样人马一组,不过是平衡非军营中的人,叫他们各有所能做的便是。
便如凤三这样敲过去,成陆一组的他与施筠清是并不接手这炮膛手的;另外虞老三那组人里他也是并不做的……他想着必然是因他们江浙商子的缘故,所以隔绝了,只是看到金凌那一组又有些怪的,他却做起了那一组的膛手,亲操山炮,正在他边上的事冯海宁。
他二人何时好起来了,凤三不禁心中怪道。
“换组!”发令员又出了个令。
凤三见也没有队好叫他插进去的,便又在一旁等着,大约小半个时辰,这一组实操结束,他们挪腾位置给一般另外几组的,凤三见成陆过来,使了个眼色,成陆便从人堆里脱离出来,又过了一会子,王赫之也从人堆里脱了出来,施筠清很自觉地替他们打了掩护。金凌一瞥眼也瞧见了他几人的动作,却当没瞧见一般,转了头又与冯海宁玩笑,顺手将手边的水壶递给了冯海宁身边的几人。
“哥哥们,喝点水歇歇。”金凌笑着道。
“你们送来的消息…”凤三的话才出口,被成陆一个起手给制止住了,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别急,先听我说金凌之事,而后你们在说江南制造局之事。”
成陆自存了要与金凌兵分两路行明暗之事便从不在人前与金凌相与,上回冯海宁举枪那事得了他掩护也未曾将金凌暴露出来,他原就与军营之人打些交道,人才并用之下,渐渐地往冯海宁身边也偶然间冒的出身影,冯海宁自然是瞧不上金凌的,耐不住他能说会道的,又愿意花些钱财替他们做事,这几回往来的冯海宁也便对金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江浙来的人之中本就有些靠拢他们想谋太平的,冯海宁也只当金凌这些时日看清了局势,便给他们也来做个“跑马小弟”,只是这样表面之下,到底多少是他们设的局做给冯海宁看,就只有成陆知道了。
就在王赫之等了凤三消息回来的那日当晚,成陆便偷偷地给金凌递了消息,金凌很是明白他的意思,又是一笔破费,着人老远地从天津城里搜罗了他几人喜爱的好酒好菜,势必要与他们把酒言欢后吐真言才是。
“冯科长,这酒如何,可还合您的心意?”金凌这嘴角的笑意险些都要拉扯到眼角去。
“好,你这个小子,我就看你最是明白的。”金凌这酒显然是送到了冯海宁的心头好上,他因着有科长一位与凤三比个上下,自然不能出头做这样的事,只是冯海宁从前在军中这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这一对比下来便索然无味,金凌这一做事便很叫他舒坦。
金凌听他如此一说便恨不得再给他灌几壶酒下去,从前这与贺家那群狐朋狗友的酒桌伎俩也适用在此处,起头里还与冯海宁你来我往地喝道喝道,到了后头便是一个劲儿地劝酒,将冯海宁是喝得满脸通红,半边身子靠在桌上大舌头地说话。
“冯科长,您这怕是多喝了,我送您出去醒醒酒的?”金凌瞧着样子便试探着问要看冯海宁到底到了几分酒意。
冯海宁手摆的倒是很快,“噌”地起来站的那叫一个笔直:“不用醒,就这点,不上头不上头。”
“行行行,那我再陪您喝点。”金凌又是几杯满上陪着冯海宁黄汤下肚。
“冯科长,这光喝酒也没趣儿,我同您说点有趣的,都是我在外头听来的,也给你解解闷。”
冯海宁一挥手,大气地示意金凌说了便是。
“我这从前啊在宁波那儿,听一从湖北来的商客说起,这湖北一带呢,有些个什么造反党,我这乡里小民的也未有见过的,便请这商客多说到说到,他便同我随意说了些,这造反党如今可同从前光是喊喊声的不同,他们那是手里有刀有枪的能拼事儿,哎这我就不明白了,有刀你说这也是个寻常物件,只是这枪,连我都是难得见得,也不知他们那些人是怎么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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