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事儿竟然是真的。”王赫之直到和凤三这一趟火急火燎地进出一趟江南制造总局之后还是不大相信，原不过是想着来求证一番，没想到竟成了实证。
“这事回去之后先不报尚武堂，牵连甚大。”凤三瞧见了这事背后所牵连的，隐隐担忧。
“不说？那若是尚武堂校办处问了该如何答？你不就是向他们申告了来彻查军火走私之事的么？”王赫之有些不解凤三为何要向尚武堂隐瞒此事。
几日前，正是凤三与成陆说了冯、邵二人之事归来，凤三隔日便往尚武堂走了一趟，只是他却并未同尚武堂明说此事，反倒是以往前冯海宁与成陆举枪闹事那会子收缴的枪支要归去江南制造局保养的名义来的，自然也没有尚武堂会问军火走私之事，而他并未同王赫之说从事也是有他的缘由在，若非他那样向王赫之下了定论，叫他贸贸然同王漱说事，怕是要露了破绽，这原就是相互探测之事，他连王赫之一同瞒了才能叫他说的有底气，不叫王漱站上风。
不过既然到了此时，凤三也便不隐瞒地交代了，又是叫王赫之说了一通此乃后话，当下他们最要紧的事急急地回了学堂去找成陆，而成陆也早已恭候多时。
他将金凌拆过的枪支终于摆到了凤三面前，而凤三才从江南制造局得了信回来，也与成陆一五一十地都说了，成陆当下便察觉了过来：这事，非得他从尾起手才能行的。
“便是这么说，即便我将这枪交出去也并无作用了。”
“是。”凤三肯定地回答成陆。
成陆独自盘旋了一会子，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才同凤三开口：
“我明白了，如今之计唯有引蛇出洞，叫他们顺着杆子爬过来，才能切切实实地抓住，我会同宁波那边联络，上海那儿要摆脱你们了。”
“自然。”
按理说话既到了此处，便该是个人行动的时候，只是凤三应完了声，却并不动的，成陆瞧他的模样便像是有话要说的，他忖度片刻并未开口，反等着凤三说话，他若是先开了口，必然像求于人似的要弱下风。
“若是为了冯海宁多番为难你的缘由，我有其他办法可料理，这件事要追查下去，必然牵扯到上海邵姓那人，再到底，你那个兄长不能幸免也是该祸及成家的，你明白其中的厉害干系？”凤三到底还是要提醒他一句，这军火走私之事追查下去，大可是能到祸及家族的重罪。
成陆却有些琢磨不准凤三此时之意，到底是好意？还是想试探他说的追查到底有几分可信，若是权衡这两个意思…成陆一转眼即有了合适的说辞：
“我明白，我在成家这些年的变故实是不能与外人道，无论与父、与兄，总归并不是平安度日的美景，不过是勉励孤苦一人求存，这回来天津说到底也实非我愿，反倒身背污名，我不为了要从成家取回些什么，今日所做的事也要为了清白自身，成家于我，我于成家该是投之何报之何。”
成陆这番话说出来，凤三也很明白他的意思，他就是告诉凤三他明白这事对成家有多少影响，这正是他要追求的目的之一，既证了心意，凤三也不需再为成陆身后的成家有什么顾虑，只看成陆能做到哪里。
宁波 成园别苑
从前往来都是由信差送信的别苑，今日到了该有天津送信来的时候却一直没得着人，直到傍晚时分，才有邮政局的人匆匆地来传信：有成泽从天津里来的电报。这消息从门外一直穿到内院，成泽疾驰马跟着去了又空手回来，只是脚却没停下来，接连在内院布置了许多事情出去，又等着天黑了，成泽胡乱巴拉几口饭趁着夜色出门。
钱家如今主人升了大掌柜，家中儿子又在码头有事做，按理也该搬离这地方令找个再舒适之地，只是大约钱家节约惯了，除了家中多添置了些常备的家具，一应都没打变化，成泽从前为钱盛做大掌柜之事也是常有走动，这回更是熟门熟路地摸到了他家。
钱文下午从吴老大那儿得了暗信，一下工也不敢多逗留，匆匆就在家中等候，又将母亲也支了出去，等成泽进屋之后只余他们二人说话，成泽如今没有成陆在身边防备，也不敢多做多错的，只照成陆的吩咐将事情嘱咐了又匆匆离去，这在钱家逗留的还没一炷香时间，又是谨慎地趁着夜色来去，莫说是人了，怕是连院中看门的狗都还未察觉。
翌日，许久未在码头出现的成泽也不知如何又在码头上开始了逗留，还偏将声响闹得很大，绕着吴老大嚷来喝去的，还没闹多少时候，消息早便传到了成荣裕的耳朵里。
“找人去看看他做什么，不必往成园里报，也不许消息往成园里送。”成荣裕嘱咐道，大有放任成泽的意思，倒是身边人又多嘴问着：“成泽是二少爷身边的亲信，怕他这来往是二少爷的授意，成园如今的少当家是大少爷，与二少爷并不好相处，若是叫有心人到面前说您故意纵了成泽，怕是不大好，要不还是找人偷偷往成园里送消息罢。”
也不知这些话里那句话惹恼了成荣裕，他当下将笔一丢，话里的语气都重了许多：“成家不是他当家，你们倒是急着替他着想了，码头还是我做主，你们反倒要来违背我的意思？我说不报就是不报，消息从旁人口中去的我管不到，要是从你们这儿出的消息，以后也不要在码头上跟我了，去成园不用出来了。”
“是是是。”身边人连连应着不敢违背，一出门便将码头上的消息都封了，连着外人洋人管着不许对成泽与吴老大的事情做多的探究。
因而这成泽在码头几日看似谁都没有管束，实则确是由成荣裕故意做出来的自然“假象”，叫他受不了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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