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半晌，考核教官手中终于挥了全中的令旗，与看台上的欢呼声一同升起，令官连滚带爬地冲到段、袁二人面前，喘着气道贺：军中出了个奇人，竟然都中了。
方才还一直稳坐的袁世凯也不禁站起来喊了声好，连忙又问是那一协哪一营的，管辖的又是那个，通通都赏下去，这跟在两人身旁看着的本就是这一营的营统，连忙谢了赏赐，传令的又将几人的名连着出身一一报了袁世凯，直唯独余了最后一个人的名字没有说话，直看了段祺瑞一眼，真是个极会做人的传令官。段祺瑞会意，却并未立刻答，愣了愣这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向袁世凯开口：
“这方才有人过来说，仿佛这是我们家那个臭小子那棚的军考？”
传令的连忙称是，又说了一通夸赞的话，说他怎么临危不惧，怎么镇定自若，又怎么指挥的，叫人听起来怕不是在做军考而是在选攻王城的将军了。
袁世凯听了更喜：
“哈哈哈哈，果然是你这个小子，我就说是不错的，这个儿子你可是找的好。”
军考罢了，段祺瑞、袁世凯又留在军营亲自见了凤三等人，一看便认出凤三是当日学堂里引王、冯相争之人，又是一顿夸，段祺瑞虽然脸上不显露，却也看得出来是极高兴的，炮兵营向来出不了几个精英人，如今唯一个看的人都知道这一位出自他手下，岂不是叫段祺瑞大为长脸，虽说凤三之后也有人中了的，只是再怎么准也压不过这个打了流靶的凤三去，这拿了阅军阵仗出来的军考最后都给凤三做了衬，但却无人说不好的，上下都得了好，又是段祺瑞的儿子出的头更是没话说去。
又说凤三到了二人面前也并未夸大，行了礼，又称段统制、袁总督，丝毫不去做故意亲近之态，又将一齐军考的人都一一到两位面前细细说了也不逾矩，如一般的兵士，谢了段祺瑞的赏赐便要退，段祺瑞没有叫他这快就走的，听着袁世凯的意思将凤三单独留下来，只说一会他们要回天津城里去用晚饭，若是凤三无事，便做亲卫送他们去再回来，这些个军营里的上头的人哪个不是会来事的，忙道既然军考完毕便无事，给凤三放个短憩明日方回。
于是三人便一同骑马往城里去，路上不过做些闲谈，只是袁、段二人兴致好，说着又将话绕回到了方才在军营中的事情，要他说军考时的事，如何能打地这么准？又怎么敢想打流靶的事？凤三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一一道来：
原来他这一出就在“各取所长再加个投机取巧”这几个字上头。
那日江南制造局的人来做操演时所有人都看了，只是看得人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自然不一样，有人只看到了要用几个，凤三却细细地看了这些人并非是随意指派的，皆是什么人做什么活计，想必是专做那一件事的，所以放心大胆地去叫他们做。若是换了他们这群子新手来，是没有时间去专做的，他也为此困了许久，而后便想了个主意讨巧，这做不了熟能生巧，做个顺应天理总是行的，若是此人有这一块儿天赋的就叫他去做，没有的便多派几个人使，三个臭皮匠总能顶上一个诸葛亮，因此连看准心时便有一准和后头二校的，其他的譬如那个王青很是擅长摸风门，便叫他去做，他便是好几日什么事情都没有坐，只在这地方像个算命瞎子一般掐指头。
只是光做好了这些都不算的有万分把握，因此还需要一个“眼”，便是那个苦脸的半光头，都唤他叫做小八的，他也是个极活络的人，眼睛又好，便叫他去偷偷看前面那些军考的情形，势必要摸得透透的，以便借他们的手来算自己的，这实操不比书上的，千变万化之事都有，哪怕你都算计好了也有临时出的故事，因此必要将前面人的哪些变故都一一作了防备方好，于是派那小八去偷巧，果然瞧见先他们军考的偏差，他们在后头上去时其实也细细看了，若照那棚的准头实则是准的，偏因他们先将炮弹进了口又调了高，所以反倒偏了，这没装炮弹和装了炮弹的以动便是谬之毫厘失之千里的事，因而到了她们手上，等打第二炮的时候便调选了几个人去下头端着炮口来调才不出这个错儿。
“那你又说的投机取巧便是这个了？”
凤三又摇头，这投机取巧取的是那流靶之事，他若做事便想做到极好，瞧着前头这一轮轮下来，准心也越来越好，况且后面并非没有实力之辈，想必能有打中的也不是难事，若是他打中别人也打中，岂不就“泯然众人”的了，所以他便想了这么一招，他们这说到了了也不算是什么流靶，不过做了快些打了两炮不同的靶子，若是像他们这般有个极擅长算数的人便也不是难事，况且他们也不是完全成了的，别的人没仔细瞧，他却看到了，他们拿第一炮确实是有些偏了位置，擦过了第一个烽火，若不是第二个正好中了或许还掩不过去。
“所以你这流靶并非是要讨彩头，而是怕第一靶未中的好遮丑的，倘若你都打中了便很好，倘若只打中了一炮也不算差，是这个打算不是？”
“是，便在这上头做了些马脚，瞒不过二位大人去。”
“有趣有趣，只是你又如何叫他们都听你的？”
凤三私心里自然不会将实话说与他们，这些兵都是天津城里来的，哪个不知道他段云业的名字，既然知道是段祺瑞的儿子又岂有不捧着的，更何况，你道凤三都做了段祺瑞的儿子又何苦从这最莫等的棚统开始做起？若是去了网上的队、营，多得是官家子弟一派，又有几个人能如此听他指派呢？
所以他只笑笑说道：
“想必是都为了军考下功夫，都向往着昔日在炮兵学堂的英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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