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什么呢？敲了半天门了没见你有反应”
凤三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站着的人，他竟想地如此入神，连人进来了也未注意到，看清了人，又摆头将脑子里的东西挥去，专心面对来人。徐南在门口敲了好一阵的门都没见他有回应，只好自己走了进来。凤三又随手将信纸翻过抄起案上翻开的书册示意给他看。
“没什么，不过写些家信，徐先生怎么有这么好地闲情逸致这个时间过来了，岂不知春宵短正好眠的？”凤三随口打趣他。
徐南玩笑话是说不过面前这学生的，只一条他知道，对付这样的嘴皮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不回应，他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故意不回应，接过凤三手上的书册翻看了几页又还给他：“《海国图志》？嗯，这定是从段先生那儿得来的。”
凤三倒是真被他给引了过去，又问他是如何知道的。只见徐南伸手指书上所属魏源二字，却并未提段祺瑞的话，只讲起来了这书的来源，说书虽是魏源先生所著，但究其源来于林元抚。
“那个烧鸦片的林元抚？”凤三反问道。
徐南点头又接着说道：“这林元抚为官贤廉，为国为民，虽恶洋人鸦片祸民之举，但并未闭目无视，只是当时沿海文武大员只震于洋人之威，而实不敢知其来历，怕知多便怕多，而这林元抚偏不信，非要去知他们，不仅要自己知，还要叫所有人知，便找上魏源先生著此书，叫国民知其来历，不畏其威，若无林元抚之开举，恐怕段总办也未必能有今日。”
“这之间又有何干系？”凤三虽然也从吴美凤口中听闻过一些段祺瑞之事，但不过都是些他们成亲之后，那时段祺瑞早已入了北洋麾下，对他成名之前的事情却知之甚少，难免有些好奇。
“段总办当年是炮兵学堂的首期学生，李鸿章大人那时还尚在，颇为崇尚这洋人手中的玩意，想着若是能培养些人手出来又何惧洋人，只是手中虽有炮，这么多学生里头竟连一个有用的都寻不出来，那叫一个丢人，这个时候便是段先生挺身而出，一声炮让人开了眼，也正是这句“师夷长技以制夷”叫朝廷定了心要去学些洋人的东西，因此段先生后来才去了德国留学，今时今日岂不是大有干系。”
凤三点点头，原来是此缘故，听他如此说，复又见他满眼的钦佩他便知道这徐南必然也是吃了段祺瑞的“迷魂药”的。
“上次你带来的那本《炮兵实操章》着实有见地，虽我说着话没了尊卑，只是他实乃不可多得之人才。倒不是因着受他好所以说此话，但看他叫你读的书我便知道，凤三你瞧着，这天若是大变，段先生定能站在潮头上。”徐南的眼里露出了瞒都瞒不住的钦佩之意。
听听，听听这话，他可说什么来着，凤三偷笑着压低了声音：“徐老师，您这可是造反的发言。”
徐南卷了卷书照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下，辩解道：“民为主，君为客，天下决不可一家之姓，要说造反，我们才该是主。”
师生二人你来我往的互相顽笑，徐南又想起一桩事情来，说的正是段祺瑞要娶继室的日子仿佛近在眼前了，他只知道凤三从段公馆来，却对他的身份并无甚注意，只如叙话家常一般地说起，凤三这么些日子相处自然也知道徐南这个人，无一点心思放在这些个人情世故上，是个真人，若非如此也不会这般嬉笑玩闹了。
“嗯。”凤三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桌上的笔，“袁夫人的义女，是江西巡抚张沛的孙女，可是大有来头。”
凤三早从外人的言语中将这位继室的来头摸得一清二楚，便是他不像存心知道，学堂门口馄饨摊一人一句，也叫他能串出一个故事来。
如今这天津城里头一件的大事便是段祺瑞要娶继室，光听这张沛孙女、袁家义女，却又婉转个继室便够叫人遐想了，顶着这个名头却只做个继室，若不是因为要嫁段祺瑞，怕是人人都要嘲笑这位张大小姐了。可偏偏嫁的是段祺瑞，莫说是个继室，就算是个姨娘怕也是要烧高香了。这李鸿章一去，袁世凯领了暂代北洋大臣的职务，暂代二字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段祺瑞是何人，与袁世凯如师如友，袁世凯当年山东巡抚的位置刚坐稳就把段祺瑞提了上来，炼北洋军，又把段祺瑞也提上来做炮兵营督军。张沛不过垂垂老矣，如今攀上了“北洋”这颗高枝，怕是恨不得满天下敲锣打鼓的。
徐南原就对段祺瑞家事并无太大兴趣，不过是随口问一句，凤三这么一说，他也就这么一听不再问下去，偏开话头，说着旁的话：“我约莫是定了来年开春与勒夫一道去德国，上回你问我的东西，我给你寻了几本书过来你可先瞧瞧，逮时间问我，我那儿还有些书册子要整理，得空你过来瞧瞧。”
凤三道一声谢，徐南年轻也不妨着些上下，与凤三说来的便你来我去，言语间更像是朋友，凤三自然也不用些尊称与他生分。
“自然，您要去留洋前，抓紧时间吸收点精华。”凤三得来最闲自然不能饶了他，非要亏空几句才算。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远远一声“小凤哥哥”就穿云而来。凤三与徐南对视一眼，两人均是无奈又默契的笑着，看来他们都知道是谁来了。凤三赶紧趁着声响还没冲进门，一个箭步上去堵住门口，顶着她的脑袋不让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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