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狡猾的小女人!”他微笑着说(指的是卢切塔用在伊丽莎白—简身上的小聪明和可爱的小伎俩)。
亨查德觉得想见见卢切塔,于是动身去她家。他戴上帽子,走了出去。他到她家时是八点多,不到九点。他被告知坦普尔曼小姐当晚有约了,但是她很乐意转天见他。
“她这分明是在摆架子呀!”他想,“考虑到我们……”但毕竟,她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来,于是,他默默地接受了这逐客令。不过他决定第二天不再去了。“这些可恨的女人,她们的心思从头到尾全是弯弯绕绕的!”他说。
让我们以亨查德先生的思路为线索,让它带我们在这个特别的夜晚看看高地大宅的内部。
伊丽莎白—简一进大宅,便有一位老妇人客气地叫她上楼更衣。她十分诚挚地回答说,她不想这么给人添麻烦,并马上在走廊里摘下帽子,脱了外套。随后她被带到了一楼的楼梯边,再然后她就独自去找她的房间了。
房间装饰得很漂亮,可做闺房或小休息室。沙发上,两个圆柱形枕头上倚靠着一个深色头发、大眼睛的漂亮女人,很显然她从父亲或母亲身上继承了法国血统。她可能比伊丽莎白大几岁,眼睛闪闪发亮。沙发前面是一张小桌子,上面散落着一副纸牌,都是正面朝上。
卢切塔本来就以这么随意的姿态呆在屋里,听到开门的声音时,她像个弹簧一样跳了起来。
当看清那是伊丽莎白时,她又放松下来,冒冒失失地跳着来到她身边,还好内在的优雅让她没有显得粗鲁。
“你怎么来这么晚啊。”她说着,拉起伊丽莎白—简的手。
“有许多小事要处理。”
“你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好像很累。我学了一些好玩的把戏,让我试试逗你开心,消磨时间吧。坐在那里,别动。”她把那副牌拢在一起,把桌子拉到跟前,快速地发牌,让伊丽莎白挑几张。
“好,你选了吗?”她一边问一边扔下最后一张牌。
“没有。”伊丽莎白才刚刚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回答,“我忘了选,我在想……你和我……还有,现在我居然在这儿,多奇妙啊。”
坦普尔曼小姐饶有兴趣地看着伊丽莎白—简,把牌放下。“啊!别管这些了。”她说,“我躺在这里,你坐在我身边,我们聊会儿天吧。”
伊丽莎白默默地坐到沙发头上去,但明显很高兴。可以看出,虽然她比这个款待她的人小几岁,但从一般人的眼光来看,她的举止显得更睿智些。坦普尔曼小姐又让自己以刚才那种歪歪扭扭的姿势陷进沙发里,把手臂搭在额头上——差不多就是提香[50]的名画里那种姿势,她抬起下巴,跟坐在她的额头和手臂另一侧的伊丽莎白—简说着话。
“我必须告诉你一些事情,”她说,“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猜到了,不久前我得到了一座大房子和一大笔财产。”
“哦,不久前?”伊丽莎白低声说,脸微微一沉。
“我小时候一直跟我父亲生活在一些边境城市和别的地方,后来我就变得不太安分了。我父亲是部队里的军官。我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些,但我觉得你最好知道事情的真相。”
“对,对。”伊丽莎白若有所思地环视着房间,目光扫过镶嵌着黄铜装饰的小小的方形钢琴,窗帘,灯,牌桌上那些美丽、神秘的国王和王后图案,并最终落在卢切塔·坦普尔曼倒着的脸上,从这个方向看,她亮闪闪的大眼睛显得很奇怪。
伊丽莎白的心思总是放在学习新知识上,几乎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你肯定能讲流利的法语和意大利语,”她说,“可我除了一点点少得可怜的拉丁语,什么都不会。”
“呃,这个问题嘛,在我的家乡,那个小岛上,人们觉得法语没什么用。跟这里正好相反。”
“你的家乡在哪个小岛?”
坦普尔曼很不情愿地回答说:“泽西岛。在那儿,人们在一条街这边说法语,在那边就说英语,在马路中间就混着说。但我离开那儿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巴斯才是我们家的真正归属,不过我们泽西的祖先也跟英格兰人一样优秀。他们属于勒叙厄尔家族,那个古老的家族在他们那个时代做出了很了不起的事情。我在我父亲去世后又回到了那里生活。但我不看重这些过往,我的感觉和品位都更像英格兰人。”
此刻,卢切塔没能管住自己的舌头。她是以一位巴斯女士的身份来到卡斯特桥的,很显然,她为了某些原因,决定让泽西退出自己的生活。但是伊丽莎白已经让她打开了话匣子,她之前慎重下定的决心也就被打破了。
不过,这种决心在伊丽莎白面前打破总比在别人面前打破强。卢切塔没再往深了说,而且那天之后,她一直谨慎提防,并没有暴露自己是“泽西来的年轻女人”和“亨查德危急时刻的亲密伴侣”的身份。她的防护措施中最有趣的是,她坚决避免说法语,即使某个法语单词已经比其英语同义词抢先一步到了她的嘴边,她心里也会突然冒出谴责那位软弱的耶稣门徒[51]的话——“你的语言出卖了你!”——从而把法语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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