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人家眨眼的工夫就能赚那么多钱。”所罗门·朗威斯小声说，“人家都说他眨眨眼睛就值那么多钱呢，可小看不得！”
他转过头，看见身后的女人布满皱纹的大圆脸上堆起了笑容，他认出那正是在“三水手”要再听一首歌的那个胖女人。“库克索姆大妈，”他说，“这算怎么档子事呢？那个麻杆似的纽森太太都又找到了男人养她，你这么粗的身板却没人要。”
“我是没人要，不过也就没人揍我了……啊，是啊，库克索姆死了，穿皮短裤的男人都会死的！”
“是啊，老天保佑，男人都会死的。”
“我这个年纪也不想再找男人了。”库克索姆太太接着说，“不过我用性命担保，我的出身跟她一样值得尊敬。”
“的确，你母亲是个非常好的女人……我还记得她呢。她没用教区帮一点儿忙，自己养活了那么多活蹦乱跳的孩子，还做了许多善事，得到了农业协会的奖赏。”
“所以我们才穷得叮当响……那么一大家子人，吃都吃不饱。”
“唉！猪多了，泔水都得喝稀的。”
“你还记得我妈妈多会唱歌吗，克里斯托弗？”陷入回忆的库克索姆太太有些激动，“还有我们跟她去摩尔斯托克参加聚会，记得吗？在莱德罗老夫人家，记得吗？那老太太是农夫施纳尔的姑妈，我们以前一直叫她蛤蟆皮，因为她皮肤蜡黄，满脸雀斑，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嘿嘿，当然记得！”克里斯托弗·科尼说。
“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当时看我的个头已经可以嫁人了，用别人的话说，已经是个半大姑娘了，怎么会不记得呢？”她用指尖戳了戳所罗门的肩膀，眼睛在上下眼皮间闪闪发光，“我记得雪莉酒、银烛剪刀，还记得咱们回家的时候琼·达米特病了，杰克·格里格斯不得不抱着她趟过烂泥，然后把她往养牛场老板斯威特—艾博尔的奶牛棚里一扔，我们只能用草把她的衣服擦干净……从来没那么乱过，你还记得吗？”
“啊……我记得……嘿嘿，当然，只有那个时候才会做这种胡闹的事情！唉，那时候我能走多少英里呢，可现在连一条沟都迈不过去了。”
他们的回忆因为那对重聚夫妇的出现而中断了。亨查德用捉摸不定的目光环视着这些游手好闲的人，仿佛时而很满意，时而又隐藏着强烈的鄙夷。
“哼，虽然他说自己从不喝酒，可他俩还是不怎么配。”南丝·莫克里奇说，“她早晚要后悔的；他带着蓝胡子[26]的面相，迟早要露出那一面。”
“胡说……他已经很不错了！有的人真是贪心不足。就算全天下的男人给我选，我也选不出比他还好的男人。像她这样一无是处的穷苦女人，大概连富余的睡衣睡裤都没有吧……这简直是老天爷给她的福分。”
朴素的四轮小马车在雨雾中渐渐远去，闲逛的人也都散了。“现在的事儿我们是看不明白了！”所罗门说，“昨天，有个人在离这里不过几英里的地方一头栽倒在地，死掉了；今天又湿乎乎的，什么要紧的活儿都干不了。这一两个礼拜，我的心情太差了，除了九便士一杯的淡啤酒，没喝过别的，路过‘三水手’的时候我得进去喝两盅，暖暖身子。”
“我也糊涂着呢，不过我要跟你一起去，所罗门。”克里斯托弗说，“我都快变成黏糊糊、冷冰冰的蜗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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