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少女之怒
沮渠凉儿的到来不啻于给冯琳的生活打开了更多窗口。
住到左昭仪府里之后，沮渠凉儿每天也和冯琳一样，认字、读书、弹琴。因为她喜好骑马射箭，冯蓉特意命王琚安排，在宫中禁军中找了两个骑射高手，叫两个小女孩儿一起学。
太平真君九年（448年）正月，难得呆在平城宫中的拓跋焘竟然大中午带着中常侍宗爱等一大群太监宫女来到冯蓉的宫中。
冯蓉虽然有点吃惊，但想想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会让拓跋焘这么关注自己。他来这宫中来，惟一的可能就是与沮渠凉儿有关。她让宫女秦阿女赶紧去找在外面练习骑马的沮渠凉儿。
果然，拓跋焘刚坐下，第一句话就问：“凉儿在你这儿过得可好？”
冯蓉施了一礼：“凉儿马上就回来了，还是请皇上当面问她吧。她每天习字弹琴读书，下午学习骑马射箭，每天和琳儿玩得很开心。”
“琳儿是？”拓跋焘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领兵打仗，似乎对这个几年前由他下令养在宫中的女孩子并没有什么印像。
“琳儿是我二哥的女儿，我的侄女。”冯蓉倒也不回避。
拓跋焘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样子，及时转变了话题：“凉儿是国甥，我今天来是想看看她。如果她缺什么，你就找宗爱去要。”冯蓉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什么，宗爱赶紧答应了一声。
也就在这时，冯蓉听到门口处，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舅舅，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父王，还有一个快乐的母亲，你能帮我吗？”
众人闻言皆大惊，但见门口站着两个身着骑马装的女孩儿。说话的是沮渠凉儿。她手里还拿着马鞭，眼睛倔强地瞪着拓跋焘。
拓跋焘显然被这小女孩的话儿给弄点有点懵。这一边，冯蓉马上作出反应：“琳儿，凉儿，过来见过皇上，不可无礼。”
乖巧的冯琳立即拉着沮渠凉儿的手，走过来拜见拓跋焘。
拓跋焘显然听到了凉儿的问话，但又不好接话，于是就转变话题：“两个孩子都长高了，越长越漂亮了。”
沮渠凉儿无视这一切，只有冯琳曲了曲身体，说道：“谢谢皇上姑父夸奖。”
拓跋焘看凉儿完全无视自己，为了缓解尴尬，拉过冯琳问她最近认了什么字，读了什么书。才七岁的冯琳倒也不怕人，她兴高采烈地对拓跋焘说：“姑姑让我边弹琴边唱经书，你要我唱给你听吗？”
冯琳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秦阿女给自己伴奏，就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唱起了《汉赋》。
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又或许只想侧面多了解一下沮渠凉儿的生活，拓跋焘竟然极有兴致地听冯琳唱完了《汉赋》。冯琳还要接着唱下去，冯蓉知拓跋焘定有事而来，使了个眼色，旁边宫女秦阿女上前叫住冯琳：“皇上和左昭仪还有事呢，我们去学弹琴吧。”冯琳这才止住唱歌，给拓跋焘施了一礼出去了。
倒是沮渠凉儿，一直站在一边，倔强地不说话。
冯蓉看这个架势，还在想怎么让沮渠凉儿开口，至少也要让拓跋焘面子上过得去。她挥挥手，让自己的宫人离开。另一边，善于察言观色的宗爱也将宫人遣出门外。这会儿，凉儿自己却开口了：“舅舅，你叫我父王死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叫崔浩跑到我们家，让我妈妈看着我父王去死？？”
“这……？”拓跋焘眉头紧皱，不知道怎么样回答这11岁女孩儿的话。
“还有，你让我父王死也就算了，或许他真得像诏书上讲的那样开了姑臧府门，让金银珠宝全丢了。但父王十年前选择了投降，为什么十年后要去谋反，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冯蓉在一边脸色都变了，沮渠凉儿的胆子太大了，没有谁敢当面质疑拓跋焘的决定，更不要说沮渠牧健是以谋反罪被处死的。她走到凉儿身边，拉过她的手，试图堵住沮渠凉儿的话。但凉儿显然打算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完：“我妈妈不想嫁人，你为什么还要拆散别人夫妻让妈妈嫁过去？你问过我妈妈吗？”
拓跋焘即位25年，就没有几个人敢指责他。尔今，这11岁小女孩的怒火和质问显然让他有点不知道如何回应。
冯蓉看着拓跋焘越来越冷的表情，自然知道拓跋焘很不爽。她转向沮渠凉儿，正言厉色道：“沮渠凉儿，你母亲将你托付与我，我就有责任教育你。皇上待你父王和母后仁至义尽，你现在已是大孩子了，除了向皇上谢恩，不可再说其他话。”
沮渠凉儿自入左昭仪宫中，冯蓉待她都是温言细语。乍见冯蓉摆出如此严厉的一副面孔，凉儿心中也有些害怕：毕竟母亲远离身边，上一次皇上已将在平城之中的沮渠家人屠杀殆尽。自己目下除了这左昭仪宫，大约也无处可去。想到这儿，凉儿终于闭嘴了。但却仍然扭着身体不肯正面对着拓跋焘。
拓跋焘觉得无趣，遂对冯蓉挥了挥手：“让她下去吧。”沮渠凉儿拿着马鞭，勉强对着拓跋焘施了一礼，转身就走。
待凉儿出门之后，拓跋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我解嘲道：“这孩子啊，和她妈妈脾气一样，有什么就说什么。”
冯蓉自从嫁给拓跋焘以来，看到他从来都是杀伐决断，没有哪一个朝臣敢对他如此说话。可是凉儿，如此桀骜不训，似乎并没有惹怒他。冯蓉轻轻说道：“可怜的孩子，应该是想她的娘亲啦，所以对着你这个亲舅舅发邪火呢。”
冯蓉借着这个理由在婉转地提醒拓跋焘，不要忘了武威公主在凉州为他通风报信、打下姑臧立下的大功。
拓跋焘看着冯蓉：“我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的。本来想着今天来看看她，送她个礼物，让她高兴一点的。”
“皇上打算送凉儿什么礼物呢？”
“按照规定，凉儿自不可能成为公主。但武威公主无后，我想将来可以让凉儿袭武威之爵位。”
“公主尚在，皇上现在说这些事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我接到报告，说武威和李盖过得并不好。所以……”
冯蓉点点头，拓跋焘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冯蓉想了想，又对拓跋焘说：“能不能让凉儿出宫去看看她母亲，这样她可能对你就没有那么大的气啦！”
拓跋焘想了想：“也好，你也可带上凉儿和琳儿，去武威那里多走走，让这孩子多看看她母亲才好。”
冯蓉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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