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
【锌铁锡铅氢：你从办公室出来了不？老蒋还没让你走？
【锌铁锡铅氢：昨天才考完数学，他干嘛让你现在去做卷子？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无法理解他的思路。】
【锌铁锡铅氢：我在食堂给你占个位置，你要来了和我说一声。】
校服兜里，手机震动不休。
伏盛关好办公室的门，把手机拿出来，看到程锌发的语音微信。
他点开听完，低头回复。
【伏盛：五分钟。】
【锌铁锡铅氢：［图片］】
【锌铁锡铅氢：位置在这儿。】
【伏盛：好。】
按灭屏幕的时候，他看到手腕有一小片黑色。在白净的皮肤上格外显眼。用指尖一抹，又晕开成大片。
写卷子的那支钢笔漏墨水。
伏盛稍微有点洁癖，皱了皱眉，找到离这里最近的厕所。
学生大多都在食堂或班里，校道榕叶哗哗，偶有三两人路过。
一楼都是各科老师办公室，这边的厕所上星期红外线感应器又坏了，黄色维修牌还摆着。好在老师都有专门卫生间，学生也没谁愿意来。
洗手台面积着薄薄一层灰。
伏盛把校服袖子挽起，伸手在感应水龙头底试探着摇晃。“嗡”的轻响，细小冰凉的水流从管内涌出。
勉强能凑合着用。
安静的厕所内隐约传来说话声。
断断续续的，可能是打电话，淹没在水流里听不太真切。
伏盛也没太在意，低头将腕上的墨印洗干净，甩了甩手准备离开。
感应器自动关闭，模糊的一句话在消失的水流声里递送到耳边。
“还是那个婊子……”
——这声音。
再降低10分贝他都能认出来。
伏盛停住脚，眼神冷沉。他放轻步子，转身朝厕所里走去。
“对，就是赵云桑，跟我一个考场的那傻逼女的……”
杜尚宇靠在厕所隔间抽烟，脚边卫生桶里扔进几个烟头。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他笑得下流起来，“你还记得？对，那女的腿特好看，就是胸不怎么大……我哪儿知道啊……”
“有机会你去试试……别，劝你别想了，老子被她打够呛……这不正想找你说这事吗？”
“不是我软蛋，那女的真他妈下手特狠……行，咱今晚老街见，把徐浩他们都喊来，好久没开了……”
“别提那几把贱货了，我非得给她点儿颜色看看……啊，老子去医院缝了两针……操你别笑……”
“不行，今晚上段老头的课，翘不了……记得就行，我还搁维修厕所抽烟呢，烟瘾犯了……嗯。挂了。”
尼古丁从咽喉渗入肺里，杜尚宇挂掉电话，笑意凉腻。
指间烟灰掉落半截，他抽完最后一口，随手扔到纸篓里。
厕所里安静到滴水可闻，空气中弥漫着水泥和废旧木板的难闻气味。
杜尚宇拧开门把往外走，刚巧碰见隔间门被人打开，轻微的吱呀一声。
他心里莫名跳了下，扭头。
那人个子挺高，没看到脸，很快就进去关上门板，隔绝他的视线。
只瞥见穿着校服。
……什么玩意儿？
杜尚宇莫名其妙，怎么还有人来这里上厕所，眼瞎没瞅见维修牌？
他没多想，直接走了。
隔间里。
手机屏幕上显示正在录音，少年面无表情，指尖按下暂停键，保存。
赵云桑再听到杜尚宇的消息，是她升旗仪式念完检讨的一个星期后。
彼时她正在食堂里嚼一块玉米，手机备忘录里的重点词组背了大半，抬头看向对面的瘦猴：“你说什么，杜尚宇被强制退学了？”
“对啊，老天有眼。”
瘦猴自从知道赵云桑和杜尚宇在考场里打架的事情，一直都看他不顺眼，要不是赵云桑没落下风，早想和胖子收拾他一顿了，“不知道谁匿名到校长邮箱投递了举报信，有视频有录音的，校长看完直接给他开了。”
赵云桑哦了声，低头继续看手机备忘录，觉得杜尚宇挺活该的。
“这不是重点，”瘦猴反应比赵云桑激动得多，幸灾乐祸了会儿，又用筷子戳戳她手背，“诶桑哥你先听我说完——重点是，我昨天晚上去老街看到他了，你猜他怎么了？”
赵云桑记着作文万能句式，嘴上应付他：“嗯，怎么了？”
“他被打了！”瘦猴眉开眼笑，恨不得在食堂门口挂个180响的鞭炮。
普天同庆。
“……”这倒是赵云桑没有想到的，她意外地夹起颗玉米粒放嘴里，问，“为什么被打？被谁打了？”
“我哪儿知道，肯定又是一位无名英雄在默默为人民服务。”瘦猴装模作样叹口气，“这憨批造孽太深。你是没看见他那惨样儿……”
瘦猴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向嘴角，戏谑，“姹紫嫣红。满园春色关不住，一颗门牙出墙来。”
“古诗词学的不错。”赵云桑被他逗笑，没再接着问。
毕竟，知道杜尚宇过得不好，她也就放心了。
吃完饭，两人把盘子送到餐具回收处，又去饮料区排队买奶茶。
饮料区人很多，队排到拐角。
赵云桑往前瞧了眼，站在队伍最末尾，她今天不赶时间，可以等。
拿出手机，继续背英语句式。
队伍前不远处，隔开五六个人。
程锌正把手机举到伏盛跟前，对着昨天晚自习测试的某道题：“我就说这它超纲了，涉及的范围咱们哪儿学过？不知道老蒋咋搞来的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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