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桑这次是真的惊讶：“不会都是你猜出来的吧？”
她没有和瘦猴说过这些，自然也不会是瘦猴告诉闻峪的。
少女杏眼睁地溜圆，她眼睛本来就大，现在更像某种小动物。闻峪觉得挺可爱，点头：“嗯，我猜的。”
“哇，”赵云桑有一点点感兴趣了，“心理学蛮好玩儿的。”
她说着，眼睛弯成月牙儿，露出自进诊疗室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小姑娘笑起来怪甜的，闻峪瞧了她一会儿，手指在桌面上有规律地轻点着，猝不及防开口：“你今天来医院看心理医生，家人知道吗？”
赵云桑嘴角的笑意瞬间僵硬了。
看样子是瞒着家长偷偷来的，又可能家长根本不关心，闻峪思考两秒，决定下剂猛药：“你妈妈……”
“不知道。”
赵云桑打断他，先回答了前一个问题，又道，“我妈妈早不在了。”
——怪不得。
怪不得她刚才站在窗户前，看到那对母女时，会有那样的眼神。
像小朋友仰慕地望着橱窗里高不可得的玩具，渴望又不敢去碰。
“对不起，”另一猜测也得到验证，闻峪道歉，“我不该问的。”
“没事，”赵云桑笑，不像之前那样真心，带点敷衍与自嘲，“我以为你连这个也能猜出来。”
闻峪基本上知道她心理问题是什么导致的，想来上次在医院碰见她，可能就是在和某位长辈打电话。
上次她眼里的光摇摇欲熄，现在则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看你视线总往这里跑，”闻峪非常自然地换了话题，抬手指了下窗口悬挂的吊兰，“喜欢养花儿？”
这个话题总要轻松些，但赵云桑没想到自己只看了两眼就被他发现，这人观察能力真是强。
“不喜欢，”赵云桑推开放凉的水杯，“我养不活，喜欢看花儿。”
她脸色还有点冷淡，闻峪也不在意，笑着接过话茬：“我小时候也总养不活，连仙人掌都是。但我爷爷特别会种花，他教了很多技巧……”
不得不承认，闻峪很健谈，或许是做心理医生的缘故。
他能将一件小事讲的趣味十足，又恰好把话头递到赵云桑嘴边，让她不至于干坐着无话可接。
长得也温润无害，很能博好感，减弱人的心理防线。
养花是赵云桑喜欢的话题，她原本听得心不在焉，后来便有些感兴趣，中途还插话问了两句多肉。
闻峪耐心解答。
赵云桑戒备心慢慢下降。
“小时候，我爷爷总会在我家房子外面栽上常春藤。”
闻峪单手支着下巴，像在回忆，其实目光注意着对面少女的每个表情变化，“常春藤那时没有多少人喜欢种，种也是种在墙角。它晒不到阳光，更没有其他植物那么好看，但它会往上爬，长出很大一片，抢其他植物的养分，等其他植物干枯而死，它就理所当然地霸占掉整个墙面。”
赵云桑对常春藤不太了解，微微皱起眉：“听起来有点讨厌。”
“总有人觉得它讨厌。”年轻男人坐在阳光下，白皙清俊，听她这样说，牵起嘴角笑了，“我倒认为它很勇敢。每种植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它不会开花，没有资格被养在花盆里，只能栽种在脏兮兮的角落，孤单伶仃，但它也活的很好。”
赵云桑不知道闻峪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也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道理她从初中起就明白，只是随口提了讨厌二字而已。
“哦，医院里也有常春藤。”闻峪说着，下巴往窗外挑了下。
赵云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窗外，夏末的天空蔚蓝高远，阳光肆无忌惮洒下。
坪园一隅，常春藤爬满墙壁，鲜嫩翠绿的枝叶柔软蜿蜒着，像画家不小心泼到墙上的一片绿色水彩。
闻峪问：“很好看，对吧？”
赵云桑点头，确实好看。
“那你说，为什么会有人讨厌它呢？”闻峪将话题又绕回之前，瞧向赵云桑，淡笑着问，“它只是不会开花，难道它就该死吗。”
“……”赵云桑愣住了。
对啊。
常春藤不会开花。
所以，它就该死吗。
她从初中起就明白的道理，直到现在才发现，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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