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阻碍人流前行，又正巧碰上晚班高峰期，交通堵的一塌糊涂。
到处都是挤成长队的车在鸣笛。
回到留杏湾时，已经快到晚上六点半，天色灰蒙蒙一片，将黑未黑。
别墅客厅里开着盏大灯，从落地窗望进去，像剔透典雅的珠宝盒子。
一辆白色卡宴缓缓停在雕花铁门前，等待许久的庄姨立刻按遥控给两人开门，撑起伞走出来。
“桑桑，怎么淋成这样？”
庄姨接住从车里下来的赵云桑，伸手摸了摸她带点潮湿的校服，皱起眉，“学校里没有备伞吗？”
赵云桑摇头：“我没有找到，下个星期去了再买一把。”
她跟着庄姨进屋，张叔把车停入私人地下车库。
在玄关处换上那双毛绒绒的粉色兔耳拖鞋，赵云桑习惯性顺着玉石隔断架往后看，却发现以往总坐在沙发里打游戏撸猫的人不在，空空荡荡。
布偶猫爱妃懒散地窝在抱枕上，
赵云桑问：“我哥没回来吗？”
“嗯，桉桉明天下午要去北市参加一个什么奥数比赛，挺重要的。”
庄姨找出一条新的毛巾帮她擦头发，说，“你外婆不想让他来回折腾浪费时间，就留在江市过周末了。”
赵云桑哦了声，没说什么，只是接过毛巾，“我自己来吧。”
其实衣服和头发都已经被车内的暖气烘地差不多干了，只是她发量浓密，发尾那段还有些湿漉。
“先去楼上卧室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再下来吃饭。”庄姨怕她感冒，轻推着她肩膀转身，笑道，“做了你最爱的松鼠鳜鱼和红酒虾哦。”
“好。”赵云桑乖乖的应了声，顺着旋转楼梯拐弯上楼。
她只是在赵信松面前叛逆，对于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算家里半个长辈的张叔和庄姨，她向来足够听话。
半个小时洗完澡。
赵云桑穿着身柔软的豆沙粉色珊瑚绒居家服，半湿半干的长卷发散在腰间，趿拉着拖鞋到二楼餐厅吃饭。
木耳边桌布上，饭菜摆盘精致，四菜一汤，都是赵云桑平时爱吃的。
她却没什么胃口。
她中午在学校食堂吃的糖醋排骨和里脊肉烤饭，现在还不饿。
但看着庄姨隐隐期盼的目光，她强撑着动筷子夹菜。
吃了一会儿，实在吃不下。
庄姨看她心不在焉的用筷子戳一盘小烤肉，起身给她盛鱼汤，不经意似的问：“桑桑今天心情不好吗？”
赵云桑愣了下，掩饰性地往嘴里扒拉两口饭：“……没有啊。”
“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可以和庄姨说。”庄姨低头仔细挑鱼汤里的香菜，语气温柔，“别总闷在心里，小姑娘就该开开心心的。”
“喏。”说完，她把手里的汤递给赵云桑，“没有香菜。”
赵云桑接过汤，弯起眼说：“谢谢庄姨。”顿了下，又道，“真的没有心情不好，您别瞎想了。”
“好好好，不瞎想。”
看她不愿意说，庄姨也不强迫。
赵云桑喝完汤，和庄姨说要上楼睡觉，把碗放在桌上，就走了。
庄姨看她纤瘦的背影，站起身收拾盘子，叹了口气。
平时看到松鼠鳜鱼眼睛都亮了，今天明显心不在焉的，怎么可能没有心事？还想瞒她。
虽说十七八岁有心事也正常，但赵云桑的性子她知道。
瞧着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所有事都爱往心里藏，又好面子，捂到发霉都不肯让别人知道。
听赵云桉说，她小时候倒挺活泼的，自从俞柳去世，和赵信松的关系日益僵硬恶化后，就成这样了。
小姑娘也是可怜。
想起赵云桑江市的外公外婆，庄姨摇摇头，将盘子端进厨房里。
三楼卧室没开灯。
浅紫色纱幔窗帘拉的严实，遮住玻璃外所有光源；雪白的羊毛地毯绒暖吸音，床尾亮着盏朦胧的落地灯。
赵云桑淋了雨，不太舒服。本想早点睡觉，但等她真躺到床上时，那点模糊的睡意又消散了。
翻来覆去也没能睡着。
脑子里乱糟糟的。
赵云桑索性从被子里伸出手，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下来，熟练的解锁，点开那个绿色的微信图标。
直接找到伏盛，划入朋友圈。
目的性非常明确。
他俩加了半年好友，伏盛的朋友圈只更新一条。
除夕夜的凛洲江烟花晚会照片。
不知是不是巧合，跟赵云桑之前分享给他又心虚撤回的那张图很像。
赵云桑觉得他可能是无意的。
她把伏盛的朋友圈从头到尾翻了遍，一条条细致找过。
其实刚加上微信的那天夜里就已经翻过了，但上次是怀着纯粹欣赏的态度，这次则是抱着找茬的心思。
伏盛的朋友圈不多，就十来条，没五分钟就可以翻完。赵云桑却足足翻了半个小时，每看到一条带图的，她都要点开图片放大，仔细观看。
两眼犹如X光，势必要查出伏盛朋友圈里是否有和某人早恋的痕迹。
认真程度如同福尔摩斯附体。
可惜痕迹甚微。
老街流浪猫，奶奶家的博美犬，落地窗架子上两排多肉，仙人掌开了花儿，和南一中的紫藤萝长廊……
赵云桑翻着翻着，手指顿住了，她将那条朋友圈的图片放大。
图片上是开花儿的仙人掌。
清晨的光线透过落地窗玻璃倾泻进来，笼罩在仙人掌上，每根刺都泛出毛绒绒的光亮，两朵奶白色的五瓣小花点缀在上面，像两块鲜奶泡芙。
其实拍照的人摄影技术很好，这张图看上去蛮有诗意。
但赵云桑此刻无心欣赏。
落地窗玻璃上隐约印出个人影，长发及腰，白色长裙，身段窈窕。
高糊也能看出的优越气质。
理智告诉赵云桑，这看不清脸，可能是伏盛家里的亲人，比如姐姐之类；但情感却让她越看越觉得，这影子是今天给伏盛撑伞的那位。
毕竟是青梅竹马。
赵云桑想起之前程锌和她介绍许沅时说的话，心道：又住一个小区，互相串门好像也没什么。
出现在伏盛照片里更没什么。
赵云桑咬着腮帮子上的软肉，心情像窗外连绵的阴雨天。无意识将图片放大放大再放大，直到模糊。
指尖按在图片的奶白色花儿上，漫不经心地左右滑动，赵云桑叹一口气，正要返回，却又意外发现什么。
她将图片滑到某处，仔细分辨，朦胧的影子长发拢起卷曲的弧度。
……波浪卷？
还是云朵卷？
赵云桑再三确认了遍，想起许沅好像是没烫没染的初恋款黑长直。
不是许沅啊。
意识到这点，一颗心慢慢从嗓子眼落回肚子里。可放松的同时，又涌出几分不知其源的烦躁。
仿佛嚼碎三颗柠檬籽般酸涩。
赵云桑按灭手机，重新扔回床头柜上，拉高被子将自己埋在里面。
——暗恋真他妈没劲。
连吃个醋都名不正言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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