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位儿子却像是被骂成瘾,眼尾的弧度更深了些,背着手便轻快地跳上了台阶。
虽说季玩暄现在是只坚强的小鸡了,但小的时候,他完全就只是一只小弱鸡。
当年在少年宫学大提琴,小小季一定要妈妈从头陪到尾才行。
教室里不能留家长,季凝只能站在门外等着,但凡季玩暄一个回头没有在那扇后门的小窗上看见女人海藻般的长发,他就会立刻惶然地瘪下嘴,眼泪要掉不掉,手下也拉成了锯木的动静。
这点坏毛病花了整整一年才渐渐转轻,如今却又好像再度复苏,加倍卷土重来。
患得患失大约就是如此的感受吧。
食指划过一排排琳琅满目的明信片,季玩暄嘴边的笑容不改,眼底却多了片刻恍惚。
“喜欢这个吗?”
沈放拿着一盒手绘的小清新明信片递到了他的眼前。
季玩暄抬起眼皮,明澄眼珠又是亮晶晶的笑意如旧。
“好啊。”
小屋里没有多余的桌椅,他们只能趴在窗台上写字,不过窗户正对季凝的方向,季玩暄感到十分满意。
他每写五个字便抬眼检查一遍季凝有没有好好坐着,固执认真活像盯小孩做作业的家长——只不过动笔的是他。
三心二意的工夫,沈放已经写完了自己那张。
季玩暄轻咳一声终于专心了些,但嘴上还是没忍住天马行空来掩饰自己的磨磨蹭蹭。
“其实每年我过生日,都会给第二年的自己留一封信。”
这行为听起来可比现在做的事情更肉麻些,沈放落下笔替他看向窗外,善意地没有笑出声来。
但季玩暄很会为自己找补:“信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百块钱,不过往往留不到第二年九月底,提前就会被我拆封花掉。”
沈放终于有些好奇:“你买了什么?”
这个问题似是触及到季玩暄心中极其柔软的地方,他用没有握笔的左手托住下巴,在写下明信片上最后一个句号时,心中尘封多年的窗忽然自内打开了一道忐忑的小缝。
“买花。”他说。
买什么花呢,沈放没来得及问。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猝然站直,甚至晃了一晃。
“……逗逗。”
手中的笔无声地掉到地上,季玩暄抬起头,模糊的视野里是季凝毫无预兆倒下的身影。
他从窗台上翻了出去。
跑出去的时候栽了一个很狼狈的跟头,松软的沙滩上埋着不起眼的贝类,轻而易举便划破了他的掌心。
季玩暄从很小的时候就注意到,每一年的五月中旬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季凝会在那一天为自己买上一束精致小巧的棉花,一个人盯着看到很晚。
有一年的五月十四号,在季凝出去之前,门铃响了。门外是一个送花的小哥,手里捧着一束她最熟悉的棉花,绿叶衬底,里面还有一只小巧可爱的兔子娃娃。
卡片上没有字,送花的人说它来自远方。
季玩暄还记得那个夏天的傍晚,季凝握笔签收的手都是抖的。
他不知道这束花的寓意是什么,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以后的每个夏天,他都会提前去花店预订一束棉花,季凝也习惯了在家里等一等门铃,再也没有为自己添过买花的出项。
再后来,那个送花的小哥在他家巷口开了一家花店,每个月的月初、月中、月末,他都会为季凝送上一束自己精心挑选的当季鲜花。
季玩暄原本以为,这一切故事都会有个好的后续。
只是,今年的一百块钱还没有塞进信封,季凝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叫不醒的睡美人呢。
少年的半张脸都蒙在了妈妈的肩膀上,表情迷茫像是看到了一道棘手的新题型。
他痴痴地望着尽头的天际线,很久都没有眨一次眼。
远处的船只鸣起了空远的汽笛声。
他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彻底宣告终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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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凝:我还没领便当,但前面派的鱼香肉丝味道真的很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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