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马尼拉
清晨，风雨停歇，乌云渐渐散去，当新一天的阳光照在这片大海上，海浪终于不再肆虐。虽然风还不小，但浪涌已经平息。
整整一个晚上，我和张志成、赵文成、吕伯延等一直坚持在各自岗位上。张志成在换班水兵上岗时，命令升起满帆，借助好风，全速前进。我看到，此刻“镇倭号”跟在我们船尾一千米的位置上，同样挂起满帆。我让通讯兵询问了“镇倭号”的情况，不一会“镇倭号”回复：船帆轻微损坏，两人受伤，性命无碍，正在治疗，其他正常。
经过这样一番风暴，舰队还算是基本完好，说明我们的船只设计和人员训练还是经得起考验的。
一夜奋战，高度紧张，一旦放松下来，让人感到甚是疲惫。我命令除了抓紧开饭，大家吃饱了赶快休息。因为，根据我和张志成的推算，过了巴士海峡，吕宋岛就要到了
不一会，厨房送来了早饭，杂粮稀饭和腌菜，还有整块的酱肉。大家一阵狼吐虎咽，填饱肚子，各自休息去了。
下午时候，我被一通鼓声吵醒，听见外面瞭望更报告：发现陆地！
我从舱室出来，昨晚奋战的疲惫已经被半天多的好觉打消。果然，在船头方向看到了青绿色的一片大陆和山峰。这应该就是吕宋岛了。
我们当中只有张志成来过吕宋岛，他说这里是苏禄国属地，这苏禄国在洪武年间也接受过明朝册封，还派出过多批使臣赴明朝朝贡。这么说，理论上应该属于友好国家。
快接近陆地了，天色变暗，我们两舰主帆降到三分之一，航速下降不少。没办法，海图不精确，导航靠经验，在暗夜和能见度不高的日子必须要降低航速并加强瞭望，否则一旦方向错误触礁，后果不堪设想。
沿着吕宋岛西侧，舰队在缓缓前进，夜色笼罩海天，陆地上偶尔可见点点灯火，提醒我们注意保持距离。
等到太阳再次升起，舰队已经进入南海，两舰再次升起满帆全速前进。这里海水的颜色已经是热带海域的样子，清澈、透明，靠近海岸的地方更是呈现出纯净的淡蓝色，比北方的海水要更秀丽一些。
这是我们出航的第12天。这些天来，我们这六百多人一直呆在船上，并未下船休息，也没有补充给养，这是我们舰队单次出海航行的最长时间了。尽管舰上的淡水都全部经过煮沸再灌入木通，储存时间延长，而且大家实行淡水配给制，所以消耗不算多，还有一半左右，但味道有些不对头，好像正在变质。鲜嫩的蔬菜早已经吃光，只剩下了土豆、萝卜、冬瓜和卷心菜，再就是咸菜和腌菜。新鲜的肉类也没有了，只有耐存储的腌肉、腊肉和熏鱼啥的。好在我们就快要靠岸了，否则远航期间的食品和饮食保障还真是个不小的问题。
终于，在日落时分，我们进入马尼拉湾，这里船来船往好不热闹，但看得出来这些船大部分是归航的小渔船，再就是有几艘明朝风格的沙船或是福船，排水量都不大，我们超镇二舰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稳妥起见，我们在离岸一千米左右的位置下锚停泊，两舰各放下两艘小艇，派出几路人马，分头行动。我和吕伯延乘一艘艇，去马尼拉街市和商铺看看贸易情况，另有青龙连选派了七八个人作为警卫一同前往。赵文成乘一艘艇，带着几十个水兵上岸采购食品给养和酒水。陈彦带领白虎连几十个人，分乘“镇倭号”的两艘小艇，跟随赵文成运送补给。张志成、李长昊分别留守。
自己已经习惯了海上的摇晃，直到我在马尼拉港口码头又一次踏上陆地瞬间，忽然感到一股陌生的不真实感，仿佛这陆地也在随波摇晃，不禁有些恍惚。
克服了这短暂的“晕陆”感，我们顺着码头长堤走进城里。这里的布局和首里城差不多，也是沿海一线是码头，码头后面是商号货栈，后面才是城市建筑。
我和老吕沿着商号一路看过去，感到我中华文明影响真是无处不在，商号的名称大多用汉字书写，还有一些梵文或阿拉伯文，像天书一般。这里的建筑和明朝乃至琉球相比差别挺大，石头砌成的房子并不多，大部分都是用粗壮的棕榈圆木搭成三角形，估计是为了防备台风的需要吧。不过，我和老吕都感到这里似乎有些萧条。这码头规模还可以，估计停下几十艘海运福船没有问题，但此刻的码头上仅有几艘百吨左右的三角帆船，似乎有些阿拉伯的风格。码头后面的商会货栈不少已经关门，这完全不像东南亚香料大港的样子。
我们走到一家挂着中文牌子的货栈中，这是唯一一家还在营业的商号，看到了几名华商正在柜台上盘点。他们看到我们进来，好像有些奇怪，但依旧热情招呼我们坐下。为首的一人，四十多岁，身形黑胖，似乎是老板，有浓重的福建口音，给我介绍了一下情况。这老板姓宋，祖上从福建出发下南洋来到这里，在苏禄国已经历经多年，主要业务是买进中国出口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同时卖出本地出产的苏合香、胡椒、珊瑚和宝石等。这马尼拉港口以前确实是繁华，码头基本上都能停满各国海船，拥挤不堪。但去年明朝海禁以来，与马尼拉来往最为密切的广州贸易断绝，航路禁绝。明朝货物来不了，丝绸啥的价格大涨，而苏禄国的货没人买，价格走低，商号无利可图，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香料发霉长毛，只好贱卖给天方或印度商会。因此，港口萧条，不少商号都准备迁往别处发展了。
如此说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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