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老村长和罗稻言急匆匆的跑到了姚驰宇家，姚母知道最近几人在合计干集体的事情，也没阻拦赶紧将二人引进门来，就去厨房张罗茶水，二人却根本顾不得坐下等茶，只顾打听孙先生在不在。
孙书敏和姚驰宇昨夜因为四百两银子的事情狠狠兴奋了一回，毕竟他们二人从未见过如此大一笔银子，于是就如何花销，如何处置之类的事情，嘀嘀咕咕聊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这会儿二人迷迷糊糊睡得正香，听得有人叫，才一脸惺忪的爬了起来。
姚驰宇到了堂屋一见二人知道不是找自己，冲二人点了点头，径自拐去厨房打水洗脸。
孙书敏从姚母那听说了罗稻言父亲的事情，见有旁人在场，而罗稻言似乎也不见悲戚模样，就没提及他父亲，只出声问了一句啥事儿，便在桌旁坐了。
与孙书敏待得久了，老村长总算没了往日拘谨，赶紧也坐下来将这几日收集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村里百十来户人家，而今同意干集体的大约刚刚过半。但凡土地瘦一些、劳力差一些的人家都是一致同意的，也很热情，巴不得立刻就干起来。但河沿那几家，取水方便，土地肥沃却支支吾吾没个痛快话，眼见是不肯了，这是一拨。另外，集体这事情大家都没干过，究竟干起来收效如何心里也没底，有十几户中等光景的人家，多少抱着些观望的心思，这又是一拨。还有那高老板、张喇叭、田锣鼓这几户人家也没吭气。”
“等等。”孙书敏接过罗驰宇递来的毛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皱眉问道：“张喇叭、田锣鼓是些什么东西？”
“哦，这几人都是吹鼓手，哪家有个红白喜事，要吹吹打打一番，便会托人来请。他们收了请托，便带上喇叭、锣鼓去凑凑热闹。乡里人家原本也没个正经名字，他们干了这个行当，大家也就将他们那行头充作名字，张喇叭、田锣鼓的胡乱叫开了，至于本名，大家反倒忘了个一干二净。那个张喇叭在他们家排行老二，我记得好像是叫张老二还是啥的，至于田锣鼓的姓名我就真记不得了。”老村长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张老二，这算是大名吗？还不如叫张喇叭来得正经。”孙书敏不由得腹诽一番，点头示意老村长继续。
“这几户人家自己都有生营，日常跑跑高阳城，去去周边村子，连吃带拿一年下来日常用度不在话下，到了交粮时候用银钱冲抵就好。至于他们家那田早就废了，就剩下那么几分地，种个葱蒜之类，也没指望靠那个过活。手头有了宽裕，又有一技之长，自是不愿再回地里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营生。现今若要他们将往日交给官家的银钱交给村里统一支配，他们生怕村里占了他们便宜，自然不肯。最后便是村里农户，散居河谷两岸，例如那河对岸山里的刘家，若是要集中耕作，过来一趟就要一个时辰，既耽误事，又费时间，这类人家不少，又是一拨，只不过，这一拨倒不是不愿，实在是情况如此，不得不另做打算。”老村长说完似乎觉得孙先生交代的事情未能办妥，有些惭愧，低了头不知在想啥。
孙书敏听罢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原本以为这等好事应该踊跃报名才是，至于不肯加入的顶多三五户人家。只要这边做出模样，剩下那几家见了好处，自然会求着加入。到时候顺水推舟这事儿便圆乎了，哪知到头来却是这么个结果。
顿时只觉得一盆凉水扣了下来，从头冷到脚，将他那兴冲冲的劲头浇灭了大半，心里只想骂这帮人“不知好歹”。
呆了半晌，他又又问道：“统计的农具劳力又是如何？”
罗稻言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来，还未展开就赧然一笑：“我自小只顾得看书识字，却未学过算筹之法，这几日和村长大人用那木棍在地上摆了百十来遍，总觉有些错漏，还望孙先生海涵。”说罢便将那纸摊在桌上。
孙书敏一瞧，只觉得天旋地转，上面各家登记的账目还算清晰明了，到了下面综合计算之时，简直惨不忍睹。
那纸上横横竖竖不知画了多少道道杠杠，多有错漏之处又用墨涂去，弄得纸上东边一个墨团，西边一个墨团，脏得要死。
至于最终结果究竟是多少，孙书敏已经无心再看，原本以为即便是个小学生，加减乘除还是会的，哪知是这么个结果，心中不由得默念：“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九年义务制教育好得很！”
孙书敏愁眉不展，也不抬头，索性自己拿过纸张，又让罗稻言取来笔墨，将各家登记数据一一核对，而后亲自开始演算，结果阿拉伯数字一出手，众人便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老村长不敢贸然惊动了孙书敏，只好侧过脸，将嘴贴在罗稻言耳边问道。
罗稻言将自己从小到大看过的所有文字细细在脑子里筛选了一遍，终无所得，无论如何印象当中没有什么文字犹如蚯蚓般弯弯曲曲，于是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
反而是姚驰宇在经过最初的迷茫后，脸上渐渐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甚至迫不及待的将嘴凑到罗稻言耳边轻声说道：“师傅这是在画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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