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
陈正坤挂了电话，从电玩城出来，正瞧着他小弟黄毛蹲在他摩托边上使劲儿招手。那摩托是他托人从广州运回来的，经典白兰配色，胸大腰细，马力十足，后视镜像闪闪发亮的大眼睛，骑在路上，谁都得多看上几眼。
可惜了，旁边蹲着个他。
“坤哥！快走吧！良叔着急了！”黄毛见到他，蹲地上一直摆手。
“红毛呢？”
“良叔让他买定胜糕去了。”
陈正坤“啧”了一声，刚想抱怨，忽然发现只顾着打游戏，一直没吃东西，此时此刻，竟然也有点想吃。
“走，找他去。”
“良叔让你回家。”
“去不去？”陈正坤跨在摩托上，瞪他一眼。
“坤哥，你带我？”黄毛激动地站了起来，打篮球的个头一下就显出来了。
陈正坤仰头斜他一眼：“想得美，自己走吧。”
隔着头盔和轰鸣声，黄毛的哀嚎一声都听不见了。陈正坤心里哼着歌，朝着景区骑过去。
西湖景区往西北五条主街，再向西拐进小区，一楼底商靠右有一家红色简匾的定胜糕店。这个店在杭州本地人口中流传已久，不管爱吃不爱吃，几乎每个人都尝过一次。爱吃的人赞其入口绵柔，软糯香甜，不爱吃的也只说不爱糯米的原料，没人怀疑过店主的手艺。
陈正坤刚拐进小区，就看着红匾前头乱糟糟一堆人，一堆黑头发、光头里头夹着自己另一个小弟，红毛。身高有限，陈正坤看不见他跟着前头的人在起什么哄，只听着嚷着“着急”一类的话。
“阿标！”陈正坤停了摩托喊他一声。
那红毛正在兴头上，嘴里不知嚷着什么，压根没听见他说话。陈正坤口袋里划拉一圈，找到一枚玩剩的硬币，瞄着他后脑勺，扔了过去。
扔是扔了，但没砸中，那硬币如同石块入海，什么回应都没有。陈正坤微微觉得没面子，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声：“林鸿标！”
“哪个叫老子大名！”
刚还吵吵闹闹的人群，忽然静了下来。红毛阿标和其他人一起回过了头，露出了柜台后面的人。
“坤哥！”红毛惊喜出声，其他人也收了一脸狰狞，纷纷和陈正坤打招呼。
“行。”陈正坤冲他们点头，摇摇摆摆走过来，余光一直打量柜后头的人。
毫不夸张地说，他每个月都会收到几次红匾定胜糕，他上大专时候的定胜糕还是这里定制的，但他却不知道这家有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还是好看的那种。
打眼看上去只觉得白，细细一看，眉眼都没什么侵略性，嘴红得过分，轻轻抿着，好像被自己家里的人吓坏了。明明是个卖定胜糕的，穿得却像个卖蛋糕的，脖子上还围着块白色的小围脖。
他好像听到有人来了，头微微低着，耳朵却朝他这边移了移，一副千依百顺的样子。陈正坤攥紧了自己手里的车钥匙，步伐踩重了些。
“在这干什么呢？”走到近前，陈正坤拿出少爷该有的气派来。
“良叔让买定胜糕，这小子一直摆手，怎么问都不回话。”
“是啊，一直指牌子。”其他人也附和着。
“是嘛。”
陈正坤终于有理由光明正大地看小围脖了。他手里攥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
本日售罄，预约电话：138XXXXXXXXXX
“这是你们店里的电话？”陈正坤轻声问。
小围脖马上点了点头，指着电话的位置，对他展颜一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那双手未见得有多修长，指甲边缘修剪得也不整齐，因为白，指甲透粉，也是好看的。陈正坤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把打电话的手势收起来，将眼睛稍微转过来一点。陈正坤瞧了他这么长时间，终于发现了一点他容貌上的遗憾：他眼睛有点失焦。
“能再做两笼吗？我爸年纪挺大了。”陈正坤离他更近了点，轻声说。
小围脖脸好像红了一下，又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牌子。
“没完了是吧？看不起我们就算了，看不起我们坤哥？！”
“别吵！”陈正坤对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带回去。”
“贵客等着呢！”人群静了一下后，红毛上前小声说。
小围脖听到这句话，嘴唇抿得更紧了，眼睛垂到柜台上。陈正坤顿时生出一股英雄救美的感觉，直接将红毛的脑袋推出一臂远：“别烦，快走。”
“京城来的贵客。”红毛又凑上来，气声道。
“你别管，晚上我带着点心回去就行了。”
“行。”红毛点点头，“黄毛呢？”
“一会儿就过来了，你们快走，在这闹什么。”
一群人呼啦啦地来，散得也快。人都走光了以后，陈正坤点了点他手里的牌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围脖将牌子放下了，对他笑了笑。
“名字也不说？”陈正坤心里有点不舒服，语气稍微冷了点，“那我走了，这街上卖定胜糕的不止你一家。”
话音刚落，有只软软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又滑又软，跟凉粉掉在手背上一样。
“干嘛？”陈正坤盯着他的手，干巴巴地问。
他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侧面。陈正坤探头看了一下，几步台阶上去，是个红色的防盗门。
“你让我进屋？”陈正坤忽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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