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来了。
放下对讲机，秦战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病人。
“咚咚。”
“请进。”
门扉轻响，一道倩影出现，她身材傲人却面容消瘦，目光中满是矛盾和疲惫。
“你来了。”
“嗯。”
阿曼达放下花束，定定的看着他，手指不自觉的挤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谢谢，坐吧。”
秦战垂下眼眸，轻声道：“摩根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
阿曼达耸了耸肩：“他白天去法院指定的超市打工，晚上帮典狱长做账。还用我的名义在旧金山开了一家咨询公司。”
“那……你呢？”
“也不错，你知道的，我喜欢游泳，所以在圣克鲁斯找了一份救生员的工作，就像以前一样。”
“圣克鲁斯？”
秦战猛的皱眉，这次去圣克鲁斯的人里，除了三小和穆雨婷、方娉娉，其他人都见过阿曼达，但谁都没告诉他！
可能不在一个浴场？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不料阿曼达却忽然开口：
“我见到她了。”
“谁？”
“千代，邻居，还有那个女孩。”阿曼达平静道：“她去过我们……家，我认得她。”
“然后呢？”
秦战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他简直无法想象，身边所有朋友，包括江莜竹都在瞒他！
“她很美。”
阿曼达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我是在望远镜里看到的，离的很远。”
秦战松了口气，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秦。”
阿曼达主动挑起话题：“摩根跟我说了，你把房子和车都送给了我，谢谢。”
“应该的。”
秦战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能帮到你，我会好受一点。”
阿曼达摇了摇头：“不，是我和妈妈……总之都过去了，我现在过的很好，在新闻上看到你受伤了，就来看看你。”
“谢谢。”
秦战重复了一遍，然后再度沉默。
不过这次他很快想到了新话题：“对了，这两天我准备开年会，梳理一下各公司的股权结构，同时进行分红。”
“水袋公司盈利不错，你、我、千代、还有特莉都有股份，有时间的话，你可以留下来参加股东会，另外……”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会退出这家公司，股权归你，班也会在圣诞前后退出管理，我会让他跟摩根交接。”
这次沉默的换成了阿曼达。
过了良久，她才抬起头，勉强笑了笑：“伤的重吗？”
“不重，都是皮外伤。”
“我看看。”
“真的只是皮外伤。”
阿曼达不说话，只是站起身等待。
在她执拗的目光下，秦战只得掀开上衣，露出斜跨整个腹部的巨大伤口。
此时的伤口越发恐怖。
因为深浅不一，医生只缝合了较深的部位，相对较深的部位则用稀疏的针脚勾连，较浅的部位则用收口贴处理。
所以现在他的腹部仿佛趴着一条大蜈蚣，正随着呼吸微微颤抖。
部分裸露在外的伤口已经结痂，干硬的破口好似蜈蚣竖起的獠牙，直欲择人而噬。
“上帝！”
阿曼达捂住嘴，豆大的珍珠串串洒落。
虽然刚搬到新家时秦战常被小黑和三哥揍，后来家里甚至还遭受过自动武器袭击，但他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真的只是皮外伤，医生说一周左右就能拆线，再过一到两周就能痊愈。”
秦战放下上衣，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阿曼达以手遮脸，用力摇头，泪珠从指缝和掌缘簌簌溢出。
秦战无奈，只好给她递纸，并慢慢讲述分手后的经历。
说拉斯维加斯的夜景，说泰森死要钱，说格雷格训练时的凄惨，说自己差点被学校开除。
渐渐的，阿曼达不哭了。
于是秦战继续讲述，说偷熊，说烧熊大会的热闹，说他即将成为职业拳击手，片刻犹豫后又说明年他会去华夏做交换生。
阿曼达静静听着。
若是以前，她会惊声大笑，会蹦起来扑进她怀里，用腿夹住他的腰，送上热吻，然后用身体倾诉她的快乐。
但此时，她只能安静聆听，偶尔道一声恭喜。
说真的，如果秦战现在开口，说对不起，我们复合吧，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抱住他，在他的胸膛上哭的痛快淋漓。
可他没有。
而且，他要走了，临走前还要退出他们共同经营的公司，还邀请她出席她退出公司的股东会。
所以，她只能安静聆听，偶尔道一声恭喜。
听众没心情，讲述者其实也没动力，因此讲着讲着，气氛又陷入沉默。
其实秦战很想问她，你住在哪？安全吗？吃的好吗？夜里会不会害怕？
有没有想我？
以及……有没有再找男朋友？
但他终究没开口。
已经伤了一个，就别再伤另一个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对讲机中穿传出下一位访客即将拜访的提醒时，阿曼达慢慢起身。
“秦。”
她擦了擦眼角和颧骨两侧的泪水，像朋友一样轻吻了他的两侧脸颊，期间顿了一下，又在距离最近时拉开。
“照顾好自己，别做太危险的事。”
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摩根说你一定会成为职业拳王，而你又不缺钱，所以，为了你的理想，别冒险了。”
“我工作忙，股东会我就不参加了，需要签字的话可以联系摩根，你知道他的号码。”
“抱歉，我该走了，如果你去圣克鲁斯——我是说你自己去的话，可以来找我，那边风景不错，我可以给你做导游。”
秦战张了张嘴，心里纠结的如同在甩干桶中旋转。
但最终也只是微微点头，亲吻她的脸颊，并在靠近她的嘴唇时犹豫了一秒，又转向另一侧。
“注意身体。”
他的手靠近她消瘦的脸颊，顿了顿，正要收回，却被阿曼达用力按住，并用脸颊摩擦他的掌心，寻找曾经无比熟悉的温度。
“我会去圣克鲁斯看你的。”
秦战克制住更进一步的念想，叮嘱道：“少吃冰激凌，注意安全，有机会再申请一次持枪证，告诉摩根少抽烟。”
“我会的。”
阿曼达泣不成声，连连点头，秦战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很想张开双臂，把她抱在怀里。
可惜，因为没收到回复，对讲机里又传来了保镖的询问声。
秦战眉毛一拧，想骂人。
但阿曼达却放开他的手，随后摇了摇头，一步步的退到门前。
最后，她张了张嘴，无声的道了声：
“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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