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袁承志又说话了：“父亲，孩儿还发现，京城说书人说的《天龙八部》话本与原文有些出入，《天龙八部》的原稿被母亲藏在‘琅嬛福地’中，而且南边出版的《天龙八部》话本也没问题啊，怎么偏偏这京城之中的《天龙八部》有些不一样呢！”
“是不是有人暗中改了母亲的稿子，孩儿记得《天龙八部》本是引用的佛家之语，里面说的也是求而不得的故事。”
“塞上牛羊空许约，烛畔鬓云有旧盟。这明明就是说的萧峰和阿朱二人爱而不得的悲剧啊。”
钱谦益皱起了眉头，又仔细询问了一番，这一下眉头皱的更紧了，袁承志还小，只注意到了故事改了。
却完全没想到，这故事改成这样是有多歹毒，还有《射雕英雄传》中对于郭靖的调整，郭靖在华筝和黄蓉之间，竟然选了华筝，真的做起了金刀驸马。
这样的修改，都指向了一个地方，汉人和外族人，是可以和谐相处的，外族人也有好人，例如萧峰和华筝。
汉人也有恶人，例如，破了色戒，生下虚竹的玄慈，残杀幼儿，以幼儿心肝练功的铁掌水上漂裘千仞。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意识形态攻势，这个词语还是幼时，自己的妹妹常说的，那时候她常常用来打趣自己，被她潜移默化的影响了，这就是意识形态攻势。
可那是针对个人的，现在却是针对整个中原汉人的，这就是妹妹说的那个天命之子吗？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将来自己真会如妹妹说的那样，在满清的威慑之下，成了那水太凉的千古笑柄吗？钱谦益是个骄傲的人，当时听完妹妹给自己说过的未来之后，心里便很不舒服。
之后出了那档子事，自己更是发奋读书，终于在万历三十八年考中了状元，妹妹可是说过，自己没有状元命，就是个探花郎罢了。
自己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当然现在的大明也与妹妹口中描述的不一样了，妹妹口中罪恶深重的九千岁魏忠贤，如今是东林之友。
若不是他屡次伸出援手，东林党人不知道在昭狱之中受到怎样的折磨。
未来终究是在变化的，事在人为，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确认京城之中传播的《天龙八部》和《射雕英雄传》到底又多广泛。
然后顺藤摸瓜去找到幕后之人，想都不用想，这后面定然是东虏在作祟。
钱谦益本想与袁承志一起吃个饭，父子两好好聊一聊，但是这事却拖不得，他必须立即去面圣。
只好歉意的对袁承志说道：“孙卿啊！为父本想和你好好吃一顿饭，再与你聊聊课业，规划一下未来，可是，你刚刚说的事情，实在重要的很，为父要立刻进宫面圣，又只能留你一人吃饭了。”
“在家好好待着，莫要到处乱跑，待会吃了饭，便早些歇着去，好了，为父要出门了。”
只是袁承志却还拉着钱谦益的袖子，一如他小时候，每次自己要出远门，他都拉着自己的袖子的哭个不停，一转眼，都18年了啊！
钱谦益柔和的笑了笑道：“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呢！还是，有什么话要和为父说的。”
袁承志扭扭捏捏的说道：“父亲，我这算不算是立功了啊！”
钱谦益笑道：“不错，若能查实，你这确实是立功了，而且是立了大功。”
袁承志双眼一亮，立马说道：“那我能要个奖赏吗？”
“哦，你想要什么奖赏？”
“别的我也不想要，我就想去皇帝的天工院看一看蒸汽机到底是怎么样的？听说皇帝是大明最厉害的工匠，更是亲手做出了蒸汽机，儿子也也想去见识一番。”
钱谦益眉头紧皱，没想到他会喜欢这些奇技淫巧，还真是和妹妹一样啊！但自己决不能让他在走这条路，更何况，皇帝自从醒来后，虽然变得残暴了些，却会认真听取大臣的意见。
自从醒来后，还从未去过天工院，折腾那些奇技淫巧，那些东西有没有作用呢，当然有用，而且非常有用，但那绝不是一个帝王应该擅长的东西，想想万事都会，唯独不会做官家的徽宗皇帝吧！
若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再次勾动了皇帝心中潜藏着的兴趣，那自己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不行，绝对不行，其它奖励均可，唯独这个奖励不行。”
“为何？孩儿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照做就是，为父要走了，你呆在家中，莫要乱跑！”
烛光之下，朱由校正看着今日的奏章，刘若愚带着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侍立在一边，不错，曹化淳是朱由校前些时日召回来的，原在天津市舶司做提督太监，朱由校知道后，便把他给调了回来。
朱由校无意中知道后，便把他招了回来，虽然有传闻说，李自成进京是他开的城门，但他那时候早退休了，哪有功夫去开城门。
再则，曹化淳也确实是有能力，这几日的披红都是曹化淳，其做事条理清晰，很有章法，故而，每日每日晚间朱由校阅读奏章的时候，常常会将他招来身边。
这会儿，曹化淳正给朱由校汇报着，两淮的水灾：“皇爷，两淮之地历来水灾不断，今年入夏后，雨水充沛，灾情便更严重了些，加上河南、陕西和山西的旱灾，今年的大明各地灾情格外严重。”
“工部尚书韩爌提议翻修河道，又建议在洪水过后，补种生长速度更快的豆子以备饥荒，奴婢以为，此议乃是中正之言，当准之，但也应该看到，大明各地灾情频发，也要防止乱民汇聚一团，乘机闹事。”
“因此，奴婢以为，还应该在灾后汇聚流民修建河堤，以工代赈，待明年开春后，在发放粮种，让流民返乡。”
朱由校点了点头道：“此议不错，只是钱粮还充沛吗？”
曹化淳点头道：“钱粮足够，这几年台湾府和安南，每季都有百万石粮食浮海而来，天津仓场又扩建了一次，通州仓场清完陈粮后，也装上了今年的新粮。”
“因此，粮食是够的，唯一可虑者，督修河堤乃是大事，需要一员干实事，肯吃苦的官员前往。”
朱由校沉吟一番，又说道：“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如何，他曾在河南修建过黄河大堤，为人刚正，爱民如子，正是不二人选。”
曹化淳立马说道：“皇爷高见，奴婢却是没想到，若是左公前往，必能平息民乱，与民休息，此乃大明百姓之福也。”
朱由校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啊，这位左公如今还未回京呢！先放着吧，明日早朝之上再议吧！”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陈长兴的声音：“皇爷，东厂厂臣魏忠贤带着礼部尚书钱谦益正在乾清宫外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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