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城的请柬送到凌门的时候，这一年一度最大的百门盛会“一夜惊华”只剩下不到六天的时间了。
送请柬的人，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烦的催着五斤：“接还是不接啊？痛快一点啊！你家真麻烦，这一趟让我跑了大半天，我还要去下一家呢。过份，非要把家门建在历下城，我给你们送这份请柬在天都城够我跑五家了。”
嗯，少吃了四家的打赏呗。
有了“青门道场”的前车之鉴，五斤不敢轻易做主了，他笑着把送信的信差领到旁厅喝茶，然后一路小跑就去了内堂。
快到年底了，凌九已经把凌门整肃得井井有条，很多工作已经安排上了日程。
他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日日深耕到半夜，每天和我们常人一样，在府中处理完日常事务之后，还能与我们小聚一下。
我和浅浅已经赖在凌门三日了，就想着向他讨两幅手绘。
他不急不恼，着下人给我们准备了房间和餐饮，就是不肯给我们两人画画。
所以，当五斤跑到大厅时，我和紫霞正围着他撒娇卖萌求抱抱，而浅浅一脸闲弃的在一边看着我们两个。
当五斤把请柬送上时，热闹的大厅安静了。
去与不去，突然变得挣扎起来。
凌九就是在去年的“一夜惊华”中一战成名，成为百家公子之首的。
他真得很需要一个这样的盛会来证实自己依然是当年的凌九。
然而，“一夜惊华”毕竟是六门联盟主办，往年的公子都是六门所出，只有去年是凌九摘得。
所以，今年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再给凌九机会呢？
这个请柬，怎么看，都像是六门联盟给凌九挖的坑。
给我们送来了请柬，但时间上根本不给我们留足准备的时间。
关键是凌九没有新装可穿，若穿旧装前往，在百家公子面前就落了下风，到时“昭阳阁”和“江湖录”，少不了在着装上笑话一番。
凌九的江湖地位，无形就会落了下阶。
可就算是我们准备充分，也有可能就像青门道场一样，根本不让我们出场。
事后还有可能再笑话我们一番。
他们同样也会放出一些虚虚实实的消息，说我们已应邀前往，却在入场时被六门警告不得入内。
这一招，真得是好阴毒。
我坚定地说：“不去不去不去，打死不去，还想再放一次鸽子，信不信我把鸽子毛都给拔了。”
紫霞说：“不是不去，是去不了。只有六日时间，行程就要五天，只剩一天时间无法备新装，穿旧装的话，肯定会被耻笑的。”
浅浅说：“这是百家最大盛会，不去是真的可惜。可是去了，这个时间是吃定了我们准备不足。到时与百家公子盛装相比，我们开局就输了。”
六两说：“往年都是在天都城举办，只有小半日车程。今年偏偏选在江阴城，这就是故意为难我们呗。”
五斤说：“这样的场合，公子们没有太多表演，大家比的就是着装和风度，穿旧装，本身就输了。”
我说：“凌九，你不穿衣服是什么样子？如果比不穿衣服，你有几分胜算？”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凌九。
此时的他似乎并没有听我们大家的讨论，只是伏在案桌上思考着什么。
经过刚才的吵闹，热闹劲儿已经过去了，大厅里开始安静了下来。
凌九坐在中间大椅上，在桌案上就着一张纸认真的写了几行字，然后将写好的信纳入信封中，他又从书桌暗格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他先叫来五斤：“五斤，‘口头’回复一下信差，就说我会如约前往，记得给足五份赏钱。”
“口头回复”，话里有话；五份赏钱，出手豪阔，但却会让送信的信差打心里舒服。
接着，他叫来了六两：“六两，你马上把这封信还有这个盒子交给城中彩衣坊坊主骆老板，记得，亲手交给他。”
六两有点担忧：“公子，时间很赶，彩衣坊备装也需要时间。从时间上来看，我们明天就必须出发了，这时间，这备装……”
凌九说：“你先把信送过去吧。”
凌九转身对烟水芹说：“小芹菜，你过会儿和五斤去预定一艘船，不要订最大的，也不要订最小的，偏中略小即可，隐蔽而低调。然后你和五斤带足四箱行李上船。但是记住，不要去江阴城，去南都城。”
我已经恍然大悟，快过年了，南都城也有盛会。
凌九这一招声东击西，至少破了对方的第二招，那就是如果“一夜惊华”的盛会我们没有参加，至少会让江湖中人以为凌九是提前受邀去了南都城，而不是去了江阴城。
码头都是六门的人，再低调再隐蔽，去南都城的消息也会传遍江湖，百家都会认为凌九已经拒了去江阴城的邀约。
就算对方临场毁约，那江湖上也没有人会相信凌九赴约之事。
妙，我这才想起凌九刚才的话，“口头回复，我们应约”。
口头回复，说了等于没说。
他抬头又看了看大家：“我和六两从歧山走山路去江阴城。”
从历下城到江阴城，有两条路可走，走水路，需要五天；走歧山，只需要三天。
如此一来，给彩衣坊留足了三天的备装时间，虽然还是有点赶，但总比只有一天强。
这似乎解决了行程的问题。
然而，从来没有人在冬天从歧山抄近路去江阴城。
因为冬天的歧山气候寒冷，途中还要经过大片的滩途和沼泽，夜里更是寒冷彻骨。
我走过去对凌九说：“我和你一起，我是一棵苜蓿，不怕寒冷。“
浅浅也走过去说：“我也要去，我有野外生存的经验。”
凌九对我们说：“你们还是留在历下城吧，这条路太难，我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结果是，我们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我对凌九说：“我们之间，应该是荣辱与共，肝胆相照。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一起打群架。”
一直安静的守在一旁的紫霞走过来，小声对凌九说：“九哥，我……”
凌九看着他，表情严肃的对她说：“你从现在跟着我，哪都不要去。”
空气有点冷，凌九对紫霞的态度让我有些意外。
紫霞在凌九心中应该是不一样的。
凌九对所有人都温和如春，但只有对紫霞，他总是冷冰冰的。
紫霞咬着嘴唇没有说话，眼神中有挣扎和无奈。
而后大家的各自准备中，凌九更是让紫霞不要离开他的视线。
但是，紫霞还是在大家不经意间不见了。
凌九找遍了凌府都没有找到她。
紫霞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那一夜，我看到凌九呆坐在紫霞的房间，眼中有莫明的悲伤。
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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