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烟花绽放出了一些热气，还是两个人之间的呼吸都有些滚烫。
气氛变得激烈，喝了酒以后，柳厌秋好像也迟钝了几分。
对着肩膀上的身影，他慢慢歪下头去——
两方呼吸交缠，浑厚的酒气不断喷洒，双唇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
樱红即将触碰，柳厌秋连自己的心跳声仿佛都已经听不见，耳边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
而就在此时，突然胸前传来了一股十分虚弱的力气。
他慢慢回神，看着顾清盛双手正推在他的胸口上。
是拒绝。
柳厌秋脑子里的一根弦突然断开！
他迅速离开顾清盛的脸旁，看着顾清盛已然睁开却还有些晕眩的眼睛，眸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刚才，刚才自己是想做什么？
刚才……
“啪！”
冷肃的空气中，一声十分响亮的巴掌声。
那巴掌印立马在柳厌秋的脸上肿了起来，也是这一巴掌，把柳厌秋的心也彻底打醒。
他放下自己还发红的手掌，咬了咬唇，无法相信自己刚才的举动。
明明只见了一天……
这时候，在他肩膀处的顾清盛慢慢把头抬了起来，嘴里嘟嘟囔囔
“不是……这个味道……不是……不是这个甜甜的味道……”
因为在醉酒当中，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幼态，颇有几分可爱味道。
远处烟花渐落，柳厌秋笑笑，扶住顾清盛的肩膀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这个问题让顾清盛拧着眉头想了很久，接着“啊”了一声，指指不远处的山上
“我住在那里……”
“那里是……”
顺着顾清盛指的方向，柳厌秋眼里掀起一阵波澜
“是，落佛寺吗。”
换来的，是顾清盛肯定而不清醒的答复。
她现在的样子可能连基本的意识都没有，柳厌秋知道，再问些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只能认命一般背起顾清盛，接着慢慢下了房顶。
下方搜寻他们的人早就已经去了运河边，整个镇子都有些安静。
柳厌秋背着顾清盛，一步一步走的稳当。
醉了的顾清盛比她清醒的时候要老实许多，整个人都瘫在柳厌秋的背上，嘴里还时不时会呢喃些什么东西。
跟白日里的清醒孤傲完全不一样，柳厌秋觉得这姑娘甚是有趣，自言自语道
“其实我说你重是骗你的，你一点都不重，比我妹妹都要轻很多。”
“我妹妹平日里吃的也不多，以前……”
他眼神里一瞬间的落寞，却又振作起来精神
“你们千金小姐，不是应该天天大鱼大肉吃着么，为什么这么瘦。”
顾清盛没有回答，把脸往柳厌秋背上蹭了蹭。
没有回答，柳厌秋说了一会以后就停止了声音。
他慢慢走着，倒是也不觉得无聊。
前方落佛寺的身影若隐若现，带着一些夜里的雾气。
柳厌秋突然就对背上的顾清盛有些不舍，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漫长。
“清盛。”
在这雾中，只听柳厌秋又唤一声。
“我知道你不会回答，但是我还想问问你。”
“你为什么，要给我一两银子，我明明都已经说了是二文了……”
“因为……”
本来以为不会有回答的顾清盛这时候却突然有了声音，不过却带着一些慵懒和懒散。
尾音带着专属于女孩子的一丝娇嫩，平日里顾清盛是不会有如此没有防备的一面。
柳厌秋心中突然紧张起来，背着顾清盛的手发紧。
“因为先生你……先生的食指和中指侧都有一些薄茧……这是拿笔之人……才会出现的茧子，我在父亲手上看到过……”
明明还在醉中，说出的话语却又是那么真实
“还有先生……先生的手掌里……也有一些痕迹……常年握剑才会这样……”
紧紧抿着嘴，柳厌秋的心怦怦的跳了起来。
这些细节，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过。
“先生……能文能武，却……在街上，抛下一腔风骨，去卖糖葫芦，去做坐地起价这种事情，所以先生一定……一定是有难处。”
“你发现了吗，柳先生……你坐地起价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柳厌秋的心里却是越来越凉。
可能这夜色真的冷。
冷到柳厌秋的眸中逐渐有水雾聚集，慢慢化成豆大的泪珠，在眼里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
他哆嗦着嘴唇，狠狠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喉咙中的那些痛苦呜咽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终于有人用心来触碰自己。
“东风虽有力……朽木不逢春……先生……柳先生……”
“东风虽有力……”
这是顾清盛的最后一句，却让柳厌秋停住了脚步。
东风虽有力，朽木不逢春。
朽木，不逢春啊。
漆黑夜中，有人一步一步迈上石阶。
每一步，都走出了无尽屈辱和后悔，以及深深的孤独。
有人在夜中哭泣，有人在夜中喃喃低语。
………
到达落佛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日出从山头边升出。
照的两个人身影火红。
在落佛寺门前，一个男人负手而立。
许卿意白色的衣服被映照的如火一般，脸色苍白，满脸都是疲惫，低垂着眼睛，看着顾清盛被人背了上来。
她的脸紧紧趴在那男人的脖颈中，双手牢牢勾住男人的脖子。
这依赖的样子，让许卿意负着的手指微动，面上未表露一分。
只是将眉眼轻轻阖下，睫毛颤了颤，上前一步对柳厌秋道
“多谢。”
说罢，便伸手要去将顾清盛抱下来。
柳厌秋一个闪身，制止了他的动作，让许卿意的双手落空。
冷着眼将许卿意打量一遍，不知为何，他对面前这人就有一些敌意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许卿意的声音也十分清淡，疏离的味道将人冰冻三尺
“重要的是，她是落佛寺的客人。”
“客人也不需要这位……师父抱进去吧？”
话语里的讽刺意味听着十分刺耳，柳厌秋勾勾唇满眼的不屑
“只怕这位师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别有用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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