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宁，外头是怎么回事？”姜万钧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有些话不能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回禀陛下，奴婢听说长孙无逸死了，不知道娘娘是不是为此事而来。”宫宁斟酌着语言道，他之前已经禀报过，皇后派人调查“万不停”的事。
“死了就死了，难道还要朕替他超度不成？”姜万钧这话说的就有些诛心了。
“责令丘和去调查，让他三天内给皇后一个交代。”姜万钧揉了揉太阳穴，“去转告皇后，过两天渤海公主会随老牛南下，让她代朕送送渤海公主。”
姜万钧提都没提长孙无忌。
宫宁心领神会，答了一声“是”，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长孙无逸的死活，在姜万钧眼中无足轻重，但背后涉及到倭国，那就有些小麻烦了。实话实说，如果长孙皇后事先将事情向自己全盘托出，姜万钧还真不太好处理。
长孙无逸再该死，姜万钧也不能杀，或者换一种说法，姜万钧不能让长孙无逸死得这么没有价值。
这一点长孙无忌是有心理准备的，这是君臣之间的默契。
长孙无忌为什么放纵长孙无逸？
因为长孙无忌知道，长孙无逸这辈子是躲不过去那一刀了，早死晚死都要死。
至于什么时候死，那就要看局势什么时候需要，可别小看了身为外戚的长孙无逸，他的那一条命至少可以为长孙家挡一次刀，让朝中百官出一次气，让长孙无忌刷一次“大义灭亲”的声望，让皇上收买一次人心。
可惜，这么一个“经验宝宝”被长孙皇后给抢了。
偏偏长孙皇后抢了去不仅没有经验可拿，还要搭上清名。
“娘娘！陛下让您回去准备一下，渤海公主这两天就要南下了，陛下让您去送送。至于无逸公子的死，陛下已经责令右丞相调查，三天之内给娘娘一个交代。”宫宁转述皇上的话道。
“陛下还说了什么？”长孙皇后连谢恩都省了，直接问起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陛下说，‘死了就死了，难道还要朕替他超度不成’。”这一句皇上可没让宫宁转述，宫宁只不过是“假公济私”的卖了皇后一个人情，让皇后知道，皇上其实是生气了的。
“本宫知道了。”长孙皇后抬起右臂，李秀宁立即上前搀扶住长孙皇后的胳膊。
长孙皇后站起身后冲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皇上的身影施了一礼，李秀宁赶紧也补上一礼。
然后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娘娘，皇上的意思？”李秀宁猜到了皇上不会严惩两人，但提都不提有点出乎意料。
“皇上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你我，等哪天想起来再秋后算账。”长孙太了解姜万钧的脾气了。
还有些话长孙皇后不便说，她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
之前她让丘和配合自己行动，丘和很爽快的就答应了。长孙一开始以为，丘和之所以这么配合，可能是误以为她得到了皇上暗中授意。
现在想想，丘和那只老狐狸，岂能看不穿其中的猫腻？
那么丘和为何甘愿冒着惹恼皇上的风险要参与进来呢？
换成别人，长孙皇后可以将这种行为理解成是为了讨好自己，但以丘和的资历和地位，大宁的官已经做到头了，不犯错便可高枕无忧。
就在长孙皇后猜测丘和的动机的时候，丘和正在看长安的来信。
前几日，丘和给长安的魏征写了一封信。
丘和在信中透露了自己想要“告老还乡”的意愿，算是先和魏征通通气。
如果他冷不丁向皇上提出来，指不定会让人以为他是在以退为进，所以先和内阁通通气是很有必要的。
丘和在信中还提到了自己的一个想法，白山在兵部尚书的位子上已经坐了十多年，也该挪一挪了，丘和想给白山腾个地方。
由白山接替他，李靖又是接替白山的不二人选，如此一来兵部侍郎便空出了一个位子。
丘和的两个儿子丘行恭和丘孝恭都有机会坐上兵部侍郎，这也算是丘和的一点私心吧！
这一次丘和之所以配合皇后动手，就是因为他有些拿不准皇上对于他要告老这件事的态度。所以主动犯点小错，给皇上一个台阶，如果皇上有意让他退下来，这一次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丘和若能趁机退下来，还是一件好事，皇后和长孙家都欠他一份人情。
可惜，皇上那边一直没动静。
魏征的回信中，并未对丘和的去留表达看法，只是提到了近期长安发生的一些琐事。
这一次太子被人陷害的事，引起了内阁的警觉。
当前大宁一片欣欣向荣，在这种时候，皇上和储君绝对不能出事。
丘和从这封信上看到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内阁不建议丘和现在就退下来，以免破坏稳定局势。
第二层含义，文官集团不太可能接受白山成为右丞相。
“父亲是想退下来吗？”丘和的小儿子一边挥舞扇子给父亲扇风，一边询问父亲道。
他在外头听说了不少谣传，有说父亲准备告老还乡的；有说皇上想要让长孙无忌接替父亲的；还有的人说父亲已经失去了圣眷……
种种谣言说得是有鼻有眼，外人很难辨别真假。
“是啊，也到了该退下来的年龄，再不退，那就要惹人厌了。”丘和说着又摇了摇头，“但退与不退，决定权掌握在圣上手上啊！”
“如果父亲退下来，何人可以为右相？”
“吾儿慎言，这种事岂是你可以乱打听的？”丘和瞪了儿子一眼。
丘和心里明镜一样，皇上心目中的人选有三人，房玄龄，杜如晦，白山。
白山的可能性最低，眼下天下太平，用一个武人当丞相会让周边国家怎么想？
至于外边谣传的长孙无忌，根本没戏，除非因为某种原因太子的位子不保，皇上才有可能将长孙无忌抬起来，去给太子当靠山。
可问题是，倘若真有一天太子的位子不保，恐怕长孙无忌那时已经自身难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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