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爷子不愧是一家之主。
一番话合情合理，说的柳文升沉默不语，就连一向没脸没皮的沈氏也跟着满脸通红。
柳文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梗着脖子道：“我就是想不通！您和娘手里明明有银子，为啥还要跟苹儿的嫁妆过不去！那可是她一辈子的大事啊！！”
“你以为我想吗？”柳老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你是我儿子，苹儿是我孙女，我这个当爷的就不想自己的孙女风风光光的出嫁？可家里没银子啊！！”
“你二哥那些年是挣了不少银子，可咱们这一大家子十几口子人，你那一个月二两多的工钱够吗？总有花完的一天啊！！”
“你爹我今年年纪也不小了，这要是搁别人家的老头，都不下地，留在家里编筐编篓的做点轻省的活计了。我呢？一天到晚走东家蹿西家的，就是想给家里多挣点银子！”
“二丫头出门子是大事，办的风光了，咱老柳家也面子上有光，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懂！可是要真照这么办了，你大哥咋办？”
“你也知道，今年给你大哥买了试题，没有意外的话，春闱之后，他就是举人老爷了。可这读书科举图的是什么？说是明事理、忠君国，这个没毛病，可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吗？要是他当不上官，哪怕是中了举也没用，那咱们老柳家几十年的付出不都白费了吗？”
“我就琢磨着，你二哥剩下的银子不多了，咱们省着点用，等你大哥中举之后，拿银子出来打点打点，给他某个差事。他熬出头了，稍稍拉拔一下，咱们一大家的日子不都好起来了？”
“有他这个当官的大伯在，人人都知道二丫头背后有靠山、不能慢待，那时候谁还在乎她当初成亲的时候有多少嫁妆？”
“与其把这个银子送去给别人家，是不是不如留下来给你大哥打点？”
一口气说了这些之后，柳老爷子做了总结：“这人啊，还得往远了看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老三？”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柳文升还能说什么？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对着柳老爷子道：“爹，我错了！”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是我鬼迷心窍，没有看见您的苦心，一心只觉得您看不起我这个儿子，是我混蛋！我坏了咱老柳家的名声，我对不起您，也对不起咱老柳家的祖宗……”
“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柳老爷子赶紧把自己的儿子拽起来，“你是我儿子，你就算做的再不对，我打了骂了，回头也得慢慢教你！行了！外面还有人看热闹呢！赶紧回房间收拾收拾，有什么话，等回头咱爷俩再慢慢唠！”
柳文升是真的被柳老爷子的话给感动到了。
他抬起手，胡乱摸了摸眼泪，回头对沈氏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回屋跟我收拾收拾？”
三房两口子走了之后，柳老爷子才看向杨氏。
这个儿媳妇，他一直觉得心眼儿太多。今天这么一看，果然不是个好的。
只可惜，老大科举还要用他们家的亲戚，将来当了官她也跟着借光成了官太太，这么一看，还真得给她留点面子。
“老大家的。”他轻咳了两声，道，“行了，这儿没你啥事儿了，你先出去吧，我跟你娘说说话。”
没有热闹看，杨氏自然也不想再继续留在上房，柳老爷子这么一说，她便答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而差不多看完全程的柳茉也悄悄从后院绕出来往厨房走——看了半天热闹，渴死她了。
还是找王氏去要点水喝是正经。
且不说王氏她们在看见柳茉之后拉着她询问情况，直说柳文升回到房间之后，在沈氏的帮助下整理了一下，然后坐在炕上出神。
沈氏今天先是被亲娘打了一顿，又被张氏扇了好几个耳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
再加上柳老爷子最后几乎是挑明了说她在家里好吃懒做、不敬嫂子，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憋屈，不由得坐在一旁呜呜的哭。
柳文升被她哭的心烦，忍不住皱眉道：“行了！哭什么哭！赶紧把嘴闭上，烦死了！！”
沈氏之所以会哭，一方面是真的憋气，另一方面是觉得受了委屈，想要让自家男人安慰一下自己。
她万万没想到，柳文升不但不安慰她，反而还呵斥她！
她顿时跳起来，指着柳文升的鼻子道：“好你个柳文升，你个没良心的！你看看我这脸，你看看我这身上，你知道我今天多惨吗？我这一辈子都没挨过这么多打！！”
“是，我骗了我娘，我活该挨打！可我是为了谁啊？当初还不是你说想要银子做买卖，我才会回家借银子的？现在好了，我娘找上门来，我婆家娘家两头不是人，你不但不安慰我，还嫌我烦？你良心被狗吃了？”
“我给你省了两个孩子，没日没夜的伺候你，结果呢？我落着什么好了？我娘打我的时候你不帮忙，你娘打我的时候你也不伸手！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
柳文升被丈母娘找上门来要钱，本来就丢了面子，之后又被柳老爷子那番话说的心里乱的很，这会儿沈氏这么不依不饶的闹，还说他窝囊，顿时把他被孙家辞退的那股火给勾了上来。
“你说我窝囊？你说后悔嫁给我？”
他瞪着沈氏反问道：“当初我往家拿东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窝囊？我给你买衣裳买首饰买胭脂水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窝囊？你把我弄来的东西大包小包往娘家倒腾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后悔嫁给我？这会儿我被东家辞退了，我赚不到银子了，你就说我窝囊？”
他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一张脸竟然涨的通红，指着沈氏道：“夫妻十几年，我也不耽误你，你要是真/觉得我窝囊，门在那边，你想走随时可以走！我绝对不拦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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