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倪厂长就开着面包车来接他们了，这是说好的事。
纪宁跟着车，和苏妍一起出了市郊，来到她舅舅的那个罐头厂。
说实话，地方规模不小，但其实厂子不大。
下了车，纪宁就看见厂门口挂着横幅：“欢迎领导莅临参观指导……”
“我说你这……倪厂长，我算个什么领导？”
“哎，纪宁啊，这年头还管得了那么多，反正您是出钱的大老板。”
“那也不能这样搞啊，多尴尬，一会儿还进去开个座谈会？”
“不是老一套吗，再吃个饭……”
纪宁直摇头，自己这是多没出息，来你这市郊来找排场是吗？
苏妍也不愿意：“舅舅，这是我同学，随便看看就好，哪能那么拘谨。”
她可是好容易把纪宁约出来的，尽管用了她舅舅为借口，可这一套公事公办下来，她也没什么机会，在纪宁身边就好像是个办事小`秘书似的。
“那这……总不能不搞吧，显得我们多没礼貌。”
倪厂长也是很尴尬，这一套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挺好用，只可惜用在纪宁身上。
纪宁想了想说：“这样吧，请我吃饭就不必了，我请你们吧。”
“你请，那怎么好……咱们这荒凉，旁边也没饭馆啊。”
“那不要紧，你们有食堂吧，就在食堂里请。”
纪宁想好了做决定，“现在还早，我出钱，你们找人跟附近村子买几头猪来，能买到多少买多少，反正你看着办，够一个人领几斤猪肉就行。”
这年代，猪肉一斤也就一块左右，还要肉票，去跟农村收整头猪卖也就几十。
纪宁直接掏出一沓钞票，交给倪厂长，倪厂长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拿。
“这个……我们是地主，这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是说职工情绪不稳吗，这就是定心丸！”
一听到这句话，倪厂长马上就接过来了，纪宁也是有准备的，他带了钱过来，这郊外地方又没有什么电子交付转账，银行处理起来也麻烦，干脆带了现金。
想安定人心，就得有充足资金，这不就是他们最急需的吗。
但直接发钱显然不合适，发肉才是喜闻乐见，这时代的人吃这套。
倪厂长拿过钱，就交给旁边的司机说：“这事你去办，多叫几个人，赶紧弄几头猪回来！”
转头他就对纪宁说：“这人心可就定住了。”
“那可未必，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哄着，要让职工知道压力，转变观念。”
好歹纪宁后世也见过世面，知道带领一个企业该怎么做。
进入经济时代，跟以前就不一样，以前的职工都得哄着，因为基本上没有辞退的道理，除非是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
企业也不是说没就没，哪怕山穷水尽了，也有上级管着。
一个企业长年不开工都还有钱发的，以后就很难再看到了，不过也不是一下子转变的。
经济社会里，企业就是说没就没，没人管你。
“那以后，会是个什么章程？”倪厂长问道。
“先看看吧，你们厂到底多少人？”
纪宁才问，厂里就出来一堆的职工，来围观领导了，他们一看到纪宁就很困惑。
“这小年轻的，就是来视察的领导？”
“别乱说，人家是私人`大老板，跟普通的领导不一样。”
“可这么年轻就是私人`大老板了吗，钱都是哪儿来的啊？”
看到纪宁的岁数，这些人就格外的疑惑，从之前的时代过来，谁家也没留什么祖产啊。
地主老财不都斗了吗，所有人都成了贫下中农，说开放才多久呢，就能这么有钱？
如果说是外资进来，这些人还能理解，外国人嘛，留有家产是正常的。
可之前倪厂长就跟他们说过，不是外国老板，就是本地人，来的这个又那么年轻，莫非是当年斗地主的时候给漏了？
纪宁当然也听到了这些人在议论，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
倪厂长喊道：“都让路，挤在这里干什么？”
“倪厂长，这是你说的私人`大老板吧？”
“呃……是，你们就放心吧，厂子有着落了。”
反正先放大话，至于纪宁怎么看，那以后再说，倪厂长倒是觉得他们干得不错。
他请纪宁来，是他自己觉得纪宁有这个发言权，之前看纪宁表现他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此时他不可能说纪宁是什么富家少爷。
少爷那是啥，那是不管事的，只管享受，根本没用。
请人来了，态度就要端正，所以他就认定纪宁可以做决策。
“那么年轻，真管用吗？”
“是啊，咱们这个厂多少年了，他像是撑得起的样子吗？”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倪厂长你可不能骗我们。”
倪厂长都急了，居然在这里说这个，平时他们说说自己这个厂长也就算了，金主到来还敢乱说话，年轻人脾气，一旦惹急了一切都泡汤。
刚想斥责几句，纪宁说话了：“先说两句，这里可能有什么误会。”
一下子出来百多号人，一个个瞪大着眼睛看纪宁，纪宁是什么人，好歹也算个成功的企业家，这点场面怯不了。
“首先说一下生产的事，有没有生产计划，那是根据销量来的。”
“在以前，按照国家大环境会给你们分配生产计划，但是现在，销路得我们自己找，一旦东西卖不出去，盲目生产只会带来更大的损失。”
“所以，谁也不能回答你们这些问题，一切看市场。”
纪宁说完，先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哗然一片，闹什么的都有。
不过都只是牢骚而已，显然倪厂长听这些话也听得多了，他怕纪宁不习惯，大声道：“都住口，说什么呢，今后还能不能吃上饭就得看人家！”
看样子都是一群大爷啊，但其实，这是一直以来的惯性。
纪宁又说：“先把话说明白，以后大家就知道怎么做了，倪厂长，你也多组织一下职工学习点经济知识，不然以后会很吃亏。”
“知道，我知道了。”
倪厂长点着头，但怎么看都觉得很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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