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饭店，在这年头已经是十分有档次了。
其实顶级的档次也就那样，差不多，让人印象深刻的也是这个时代的手艺，真就是国宴大厨汇聚的地方，因为经过遍地假冒伪劣的时代，后世人的目光也都怀疑起来。
以后世的目光看，在这里点一桌可真实惠……
老妈可是个大气的人，在各种场合都不会扭捏，从小纪宁就敬佩。
饭店门口，纪宁在等人，因为是提前约的，很多菜不能立即准备。
所以跟老妈来的时候，也还没开始。
纪宁没到多久，就真等到了倪厂长和苏妍，两人战战兢兢地走进燕都饭店。
倪厂长那一身平时看起来还算气派的装扮，到了这里猛然间有点感觉有些自卑，如果他的身份再低一点，那就丝毫没有感觉，可他是厂长，也在经济大潮中学会了档次高低。
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眼光里，却没有什么区别。
咱们一贯以来的宣传，哪怕掏粪工和厂长区别也不大，都是螺丝钉嘛。
人人平等，这当然是个三观很正的宣传，但这么搞，也容易丧失积极性。
后世小小的职场都你争我夺，为一个小小的职位都能抢得刀光剑影，能见到人性的扭曲……怎么说呢，积极性是有了，大家都会觉得很苦很累。
就如同盒子里的巧克力，你永远觉得下一颗才是更好的。
秦始皇功在千秋，后世很多人觉得他辉煌伟大吧？可如果把你放到那个时代，你一样恨不得杀他，设身处地地想，谁都有苦衷，唯有改变自己的心态才是正确的。
“倪厂长，你们来了！”
“小纪啊，没想到你们真在燕都饭店请……”
倪厂长还在战战兢兢看着四周，纪宁有点想笑，什么真的假的，你不都来了吗。
带着他们去见老妈，老妈倒是大方，气度非凡，虽然两人之间还不熟悉，瞬间就映衬得倪厂长如同一个才从山里出来的老土。
这时代说人土还没什么，再过几年，这么说会有人跟你急。
往前数，你说人是农民，人家会觉得这是褒奖，往后再说，人家会觉得你在骂他。
后世人就反思，农民咋了，是觉得丢人？
“肖教授你好，今天来……让你们破费了。”
“这是什么话，就算你今天不来，我跟儿子也会来的，就正常一顿饭，别想太多。”
“啊这……关于我们厂的事……”
“倪厂长，这饭菜都还没上呢，着什么急，先吃再说。”
还是老妈大气，成不成这不就一顿饭吗，但她可没想过，多少人都急着想在饭局上成事的，就显得太浮躁了。
饭局不是什么腐。败，中外都有，当然后世一顿饭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可在这个时代，一顿饭就是很大的价值，首先是面子，还有吃进肚里的实惠。
观念不一样啊，老妈这种人就觉得一顿饭无论吃什么都是小问题，几个小时后你不得再吃吗，哪怕再怎么好吃，也就几个小时的事。
可多的是人觉得，吃顿好的就占了天大的便宜，这其实是一种淳朴的价值观。
饭局上，倪厂长和苏妍还真就尴尬了，他们非常拘谨。
纪宁就不得不活跃气氛，但想活跃气氛你不能直接挑。逗尴尬的人，那会越来越尴尬，于是纪宁先找老妈说话，制造一种轻松的谈话气氛。
“老妈你吃过西餐吧？”
“那哪能没吃过，要没吃过，也不能同意你这主意。”
倪厂长这回找到话了：“肖教授那可是教授，这点见识没有哪能当教授呢。”
虽说有点想当然，但在这个时代还是对的，教授层面接触的当然比普通人多，哪怕不是属于教授专业的层面，那对普通人也算高级别。
纪宁又说：“再过一些年，西餐可是高档饮食。”
“那能怎么高档，卖的不就是一个贵族服务吗，吃上的讲究不是没有，但也不多，在桌上动刀，咱们老祖宗可是早就抛弃了的，那是不文明。”
老妈有些不屑，“其实东瀛也差不多，他们对食材本身很讲究，食材贵那就是贵，名气也是配合食材来的，不像咱们，多差的食材也能讲究一下。”
纪宁想起后世很多人的疑惑，为什么咱们不能有贵的东西。
什么龙虾，什么和牛，什么鹅肝鱼子酱，都贵的离谱，但基本上都是国外的讲究。
“咱们好像就出不了什么贵的食材，这是不是咱们落后的问题？”
“你错了，这不是咱们落后，反而是咱们国家大的缘故。”
老妈严正指出纪宁的看法错误，纪宁却是不解。
“为什么，国家大，如果发达起来，贵的就不能有吗？”
“有是能有，但不会像他们的贵得那么离谱，不可能的。”
纪宁想了想，好像也是，咱们不是没有东西贵，但贵的不出名，只是物以稀为贵而已。
老妈接着又说：“像咱们这样的规模，就只能走量，想用稀少的贵重物品卖到高利润，是做不起来的，因为咱们有这个规模。”
好像是这么回事，咱们做奢侈品就成不了大事，外国却能。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规模啊，我不是说了，像以前的刀，历史上是祖传很多代人的，可放在咱们这里就不行了，因为规模大，不可能给你做祖传那么精致，得随用随发。”
老妈了解的东西可不少，纪宁心里也有地方豁然开朗。
为什么咱们能做起来，因为咱们有规模，这根本是不可复制的！
国外确实有奢侈品能做起来，可国内真正做大的那些企业，全都是在走量。
老妈这句话非常无敌，她这就算预言了今后的局面吧，咱们确实有了规模。
“啊，光顾咱们说话了，倪厂长，你们厂现在是什么情况？”
也是吃得差不多了，老妈很恰当地转移了话题，倪厂长一直在附和，这才抬起头。
“我们厂……哎，肖教授，我也不瞒你，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倪厂长筷子一放，仿佛全无食欲，苦着张脸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不过就算他不说，肖兰也早看出了他心事重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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