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太监看的分明，太子必定是做了什么大事触怒了皇帝，看样子前途难保。
皇帝膝下只有太子和燕王爷两个儿子，若是太子被废，那上位的定然是燕王爷。
虽说燕王爷平日里待人是冷淡了一些，可品性没得说，担得起“君子端方”这四个字。
他上位，自己这些伺候过先皇的老奴，也能安然度日了。
因此，德太监现在对着邢烈是有问必答。
邢烈沉吟了一会儿，“就说皇上批了一会儿折子累了，刚歇下，晚点儿醒了就打发人去给太后问安。”
“这……”欺瞒太后，德太监就是再看好邢烈，也不禁有些打怵。
“照我说的做。”邢烈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
其实邢烈何尝不知道，实话实话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若是他把太子把父皇气晕的消息放出去，皇祖母定然是饶不了太子，并且太子在朝臣心中的形象也会悬崖式下跌。
对自己来说，这几乎是无本万利的事儿。
但是邢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
因为这事儿虽说是对自己有利，可痕迹太明显，就是父皇醒来知道了，怕也是要责怪自己的。
况且自己年幼时颇受祖母照拂，现在她年龄大了，若是因为这事儿急出个好歹来，那自己真是不孝的很。
德太监能成为皇帝身边得用的第一人，心思灵巧自不必提，他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假如太子有燕王爷一半的心胸，这太子位定然是坐的稳稳地。
可惜啊，有些人就是被权势蒙住了双眼，忘记了做人最基本的道德。
德太监应声下去回话，邢烈也没有心情继续看折子了，把东西推到一边后看着窗外出神。
“烈儿。”一道嘶哑的声音在床上响起，原来是皇帝醒了。
邢烈回过神来，“父皇你醒了。”
他快步走过去，把皇帝扶起来靠在软枕上，待他呼吸平稳后才端了一杯温水给他。
皇帝接过来喝了一口，皱眉道，“没有味。”
“吃着药不宜喝茶。”邢烈淡淡道，并不因为皇帝的不悦而让步。
皇帝反而笑了出来，“朕的烈儿真是长大了，都能管着父皇了。”语气中不无感慨。
德太监交代好了下面的人莫要把皇帝晕厥的消息透露出去，刚一回房就看到皇帝醒来了。
他激动的扑过去，“皇上，您醒了！”
皇帝看着跪在床前涕泗横流、陪伴自己走了一辈子的德太监，心里难得柔软了一下，“起来吧，你岁数也不小了，不要这么激动。”
“否则跟朕一样晕过去，可没有神医来救你。”末了还调侃了一句。
德太监颇有些受宠若惊，他自幼伺候、陪伴皇帝，皇帝虽说待他亲近，可他从来没见过皇帝像现在这样放松过，好似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
站在外室等候发落的太子自然听见了里面的动静，知道皇帝醒来后便拼命挣扎，大声喊着“冤枉”、“无辜”等话。
声音之大，让在隔音很好的内室里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皇帝脸上的和煦几乎是在听见消息的同时就消失了，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冷声道，“叫他进来吧。”
很快，太子便在禁卫军统领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放开孤，孤自己会走！”太子挣扎了两下没能摆脱他的束缚，恼羞成怒下低声斥责道。
邢烈早就起身站在一边，看太子当着皇帝的面，就敢向着禁卫军统领逞威风，微微冷笑一下，随即低垂下眼眸遮掩住讽刺。
自己这个皇兄真是越来越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你这是在谁面前称‘孤’？”皇帝冷冷的声音在床榻上传来。
太子一愣，呐呐道，“父皇……”
以前他不是没有在殿前自称过“孤”，可当时父皇并没有提出过什么异议。
皇帝并不理会他，而是就着德太监的手把熬好的药一饮而尽。
宫人忙上前送上清水给皇帝漱口，接着德太监又亲自给皇帝更衣。
一进门就被皇帝斥责后，太子也老实下来，安静的在一边等着皇帝洗漱更衣完。
待皇帝不紧不慢的收拾好了自己，一行人又转移阵地到了外室。
“真是许久没下床了。”皇帝向扶着自己的邢烈叹了一句，“真是老了，这么点儿伤竟是躺了这么久。”
“不老。”邢烈看着皇帝苍老的手，心中一软，难得说了些肉麻的话，“以后还得您再带孙子辈们来秋狝长长见识。”
皇帝朗笑一声，“好，等你给朕添了大胖孙子，朕来给你带！”
太子跟在后面，看着前面其乐融融的父子二人，只觉得刺眼非常。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只要有邢烈在，父皇眼里便只看得见他一个人，自己却永远只能做个背景板！
皇帝突然回过头，锐利的眼神紧盯着太子，“你可是心有埋怨？”
“儿臣不敢。”太子低下头，遮住眼里的不服。
皇帝冷哼一声，不说信也不说不信，让太子提心吊胆，更是难受。
“说说吧，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皇帝坐在上首，抿了口茶杯里的水，眉头又皱了起来，“怎么又是水？”
“茶水解药。”邢烈及时制止住皇帝想要换茶的动作。
皇帝撇撇嘴，神色中却丝毫没有不情愿，反而有些高兴儿子如此关心自己。
再将实现转向太子，则又是一脸的冷漠。
太子感受到皇帝的视线，却紧咬着牙，跪在下首一言不发。
“太子，怎么不说话了？”皇帝淡淡的问道，“不是觉得自己冤枉么？”
太子实在忍耐不住，猛地抬起头盯着皇帝说道，“儿臣不是觉得自己冤枉，而是本来就冤枉！”
“敢问父皇，儿臣何罪之有！”太子目光烁烁，面上竟是丝毫看不出心虚的样子。
若不是皇帝真的拿到了确凿的证据，怕是要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错怪了这个忠心耿耿的好儿子。
皇帝“嘿”的笑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看着太子，“朕竟然不知，你还有这种撒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好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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