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秋风扫落叶般，院中眨眼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一直伺候在妾室身边的丫鬟不知从哪里绕了出来，缓缓的走到妾室的身旁，对她说道。
“昨日奴婢看见小姐你一言不发，不提起夫人的只言片语，更不吐苦水，还以为小姐又一时心软，将此事作罢。没想到在今日一早等着呢。”
妾室呵呵一笑，脸上带着走投无路抛掷一致的程亮。她转身慢悠悠的朝房中走去，进了屋中，对伸手收拾的丫鬟吩咐：“将水泼到后院，盆子捣碎，布子也将它绞了。”
“小姐。”丫鬟听着话一愣，反应过来时带着几分担忧的说道：“小姐用了香料，是用了一宿吗？奴婢换医师过来给小姐看看。”
“并没有用一宿。”妾室摇摇头，爱怜的招了招手，丫鬟凑到妾室的身旁，头上一重，妾室摸了摸她的鬓角对她说：“傻孩子，我怎么可能对自己如此之狠，是早晨才燃上的。这不，手也洗得干净。”
说完她将芊芊玉指伸到丫鬟的面前，丫鬟持在自己的手中，翻来覆去的看，望见没有留下一丁点的痕迹才点头说道：“那香料对小姐的身子有害，小姐日后就别做这样的事情了。”
“如若不做，又怎能起到现在的效果？”妾室不在意的向旁边一歪，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她对不赞同的丫鬟说：“放心吧，你小姐我心中有数。”
“我瞧见小姐是胆大人不怕，哪是什么心中有数。昨日老爷过来，小姐还非要亲自下厨，做一桌子的好饭好菜。奴婢本来心想，瞧着老爷脸上带着愧疚的模样，小姐怎么也要将早已经想好的话告诉老爷，结果呢。”
“杯盏相推，吃得开开心心，却什么也没有说，小姐既然什么也不告诉老爷，那之前所做的计划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妾室含笑的看着摸不着头脑的丫鬟，“也好，你能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也不需要那么聪明，有的时候人聪明总是过得苦些。”
“小姐这是骂我愚笨，奴婢听出来了。”丫鬟点了点头有些委屈，“我是为了小姐好，小姐一直惶惶不安，夜间都无法入眠，现在好不容易老爷回来了，小姐总能放下一点心中的事。”
“老爷再怎么也会护着小姐，护着小姐肚中的小公子。不过依小姐之言，心思恶毒之人能早早的得到惩治才好。只是小姐不说，老爷又从何知道呢。”
“傻丫头，有些事情本就不需要从我的嘴中透露出去，自然有人会让老爷知道。而老爷想知道的时候，他自然也有自己的法子知道。”
“如若从我嘴中说出，反而大大打了折扣，又或者他要是早就听见我说的话，懂得怜惜我，又何须封封信件不回，直到现在才懂得愧疚。”
丫鬟将地上破碎的碗片捡起，忧郁的动了动嘴唇随后说：“小姐是不是对老爷有些失望？”
她这些日子是看明白了，自家小姐往日问的最多的便是老爷，可后来当知道贺夫人想要对她起一些心思，使要命手段的时候，便慢慢的不再提起老爷，连笑都少了。
或许刚刚小姐说的对，人有的时候傻一些总是幸福，聪明多了便什么都看透了。
亲信跪在床底脚踏旁，眼前明明暗暗，屋中的气氛凝滞，呼吸都要算着轻重。外面天光大亮，但医师在临走时说，夫人在外面冻了一宿，寒气入体，不能见风。
所以虽是天明，可到处都拉着帷帐，遮得严严实实的。还未入冬，房里已经烧上了炉炭，热的让人虚汗直流。
“老爷。”贺夫人还昏迷未醒，亲信等着贺老爷急促的呼吸缓缓地平静了下来，这才突兀的开口。“您千万不要因为一人之言，而将事情盖棺定论。”
“夫人的身子怎么样？”亲信腹中镌写的长篇大论还没有说出口，便听见贺老爷语气平稳的问出另一个问题，他问题一出，亲信眉眼间便跃上了喜悦，急忙快速的回答道。
“老爷临走时嘱咐夫人的话，夫人都听在耳中记在心里，近些日子气色都红润不少，就是昨日。”
“气色红润？”贺老爷将这个词略带讥讽地念了一遍，后又轻蔑一笑。
“那你可知二娘子脚步轻浮，一次落红让她艰难的走了一趟鬼门关，差点一尸两命，而这又是为何？明明同样是在府上养着的人，我出府时，同府中下了命令一视同仁，怎么回来之后却看到截然相反的一面。”
“老爷，此事一定是冤枉，二娘子她。”
“看来这件事情你也知道，那夫人知道吗？”亲信在暗处看不清贺老爷的神情，但听见动静，衣袍摩擦间，他站起身踱步走到自己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将视线投到眼睛紧闭的人身上。
“夫人没什么要说的吗？不是等了我一宿，如今我人来了却也无话可说，那又何必使这一出苦肉计。”
老爷在说什么，亲信心脏狂跳的间隙骤停了一下，耳中嗡鸣一响，随后便听见本应该还未醒的夫人却冷冷地开口。
“你如果只是问我这件事，我怕是说不明白，但是那货色和你秉夜长谈，肯定连细枝末节都与你说的明白。”
“你什么时候说话竟如此难听？”贺夫人的话音落下，只听贺老爷暴怒道。
“我竟未曾想过，短短数日，你就变成了如此面目可憎的模样。你对待一个那样娇弱的人，是如何下得这般狠辣的心肠，你要她的命，要她肚中孩子的命，你怎么不为我想想。”
“当初你宽容大度，想我膝下有子，而如今呢，我竟不认识你了。”
“……”随着贺老爷破口而出的话，屋中一时死寂，良久之后，一阵放肆的笑响起，打断了贺老爷脸上涌起的懊恼。
“可笑，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为了那样的货色来质问我，来怒视我，甚至为了她，脚不沾地也要去看她。”
“她死了吗？如若死了，我愿意剥点银两将她好生安葬，毕竟这般聪明的货色我已经许久未曾遇到了。”
“啪！”手掌甩在皮肉上震耳欲聋，尖锐的话戛然而止。贺老爷仿佛从心底掺杂着无尽的怨念，“你真的是疯了。”
“夫人。”亲信反应过来后，像是护犊子的母兽猛地冲了上来，夹在二人中间，想要护着看不清面色的贺夫人。贺老爷抖着的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中，随即振袖一甩，转头径直而去。
亲信看不见在暗处贺夫人的反应，手忙脚乱的站起身要去点燃屋中的烛火。行走间脚趾猛的踹到一旁的炉炭上，疼痛猛地窜起，亲信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尖叫。
这一声痛呼，似是惊动了屋中的贺夫人，只听贺夫人呐呐的说：“我错了吗？或许我一开始就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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