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处，在场之人皆是静了下去，神色狐疑的将视线聚集在那纸团上，似要迫切揭开这个真相。
首当其冲站在郎允礼面前一脸怒气的少年，闻言却是一惊，而后目光微移看向纸团，却是没了方才那阵仗的气势。
“打开看看！”
周边的学子们开始催促着揭开这个谜底，打开纸团，让这结果尽早的显现在眼前。
究竟是郎允礼虚张声势还是有人刻意诬赖，眼下只要打开一看便知。
周遭主见不定之人皆围上前来看这份热闹，都想要第一时间看到这风评许久的真相。
但手握纸团的少年却是迟迟不见动手，握着纸团的手却没来由的愈收愈紧。
“打开看看。”
身旁，是夫子清明的语气，出口的话自然不可反驳，更遑论还当着这许多人的面。
少年似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脑中回忆着他之前将这纸团顺着袖子放入桌内的情形，一一排查这有没有哪里出了乱子。
纸条是他进去教室前才检查过的，里面写着这场考试的主要题纲，且自入了教室之门这纸团便没有离开过他的袖中。
郎允礼眼下这般的自信给了他错觉，但他手中的纸团是不可能在这短短一瞬被掉包的。
综上所思，只有郎允礼在硬撑着赌气罢了，实则只要这纸团打开，他就会如他想的一般身败名裂。
少年在心底做足了思想，才抬眼再去看郎允礼的表情，却见对方仍是丝毫不见惊慌，反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心中方才的思想已然为他定下了心，少年咬牙顺着夫子的话缓缓将手中纸团打开……
一张看上去便是写满了字迹的纸张已然透出了几分墨迹，就在大家心有定论之时，那纸上跃然入眼的竟是一个名字。
密密麻麻写满了整张白纸，字里行间认真且极附耐心，一笔一划都是满腔的温情。
此种结果显然惊诧了众人，教室之内一时落针可闻，半晌不见一丝声响。
心提到嗓子眼的姚进眼眶甚至泛红，因他知那少年手中的纸团一定布满字迹，且定然是为冤枉郎允礼而提前作下的证据。
眼看着自己的挚友将要再一次的在自己面前受冤，而他只能这么看着，众人面前一人之言会显得有多苍白，他不止尝试过一次。
“竟…竟然是名字？？”
那纸张上密密麻麻写的，正是林菀娘的名字，满腔柔情所向，皆是他的娘子。
郎允礼勾唇浅笑，看向纸张的眼神极具温柔，那是他思念林菀娘时一笔一划写下的，他原是待在袖中，不想却派上了用场。
但这纸团落在这少年手中，他却着实有些不满。
郎允礼拿过纸团，众人视线没了聚焦之地，便纷纷的回了神。
“竟然是名字？林菀娘是谁啊？不是说舞弊吗？”
“对啊，不是证据吗？这满纸的名字又算的什么？”
“真是平白惊扰了我等众人，没有看清便嚷嚷着他人舞弊，我看本身也没安什么好心！”
“说是榜样，诋毁起来还真是激进。”
一言一句，皆是指向那愣在原地的少年，将他方才对郎允礼的声声恶意尽数还与了他。
从未想过事情会是这般的进展，耳边的指责与怀疑之声一声声压的他几近喘不过气。
少年自惊愕中回神，第一时间做的便是推开众人，再次搜寻郎允礼的桌内。
然而桌子里已然空无一物，毫无原本那张纸团的踪迹……
口是心非，弃信忘义的名头自四面八方向着他压过来，少年喘着粗气抬首指责道：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换了纸条！？”
怒目圆睁的模样哪里像是平日里斯文的读书人，因生气而泛红的眼眶流露出的皆是人性的败笔。
“是我。”
郎允礼答的轻巧，全然未受对面之人的影响，淡然道：“如若不是，你是不是还要借着你写的纸条，推我入地狱。”
不是问句，似平常说话般的语气，一语便将那少年钉在了原地。
他只是与郑勤同流合污，想着巴结着他们能在这学堂混的好一些，却从未想过郎允礼现下口中所说的这些。
不经意间的一个误会，便可至人于死地，便可将他人推向人言的风口浪尖，这是他之前未感受到的。
但是眼下，他清晰的知晓了，但已然晚了……
“我……”
少年还想要解释，但回过味来的良知拉住了他这最后的诋毁，只有沉默无声，低着头陷入无言的沉思。
眼下事情败露，被这流言所指的是自己，寥寥数人他尚且不能无视，更遑论郎允礼。
这满学堂的风风雨雨，他忍了多久。
少年紧咬牙，甚至将口腔咬出血印，皆一时无法平息心中情绪。
众人视线之下，少年公然冲出了教室，一路跑着离开了目光所及之处。
郎允礼收回目光转身向后看去，便见身后姚进正一脸兴味，忍着心中庆幸向着笑着。
郎允礼摊手，一团被揉的很小的纸团便出现在了手中，这个正是少年原想当众打开的那个。
好在他眼疾手快，知晓了他的心思才在这短短一瞬便调换了纸团。
姚进忍不住上前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心彻底回落，也有些庆幸郎允礼会为了自己而争取了。
二人对视一眼，虽相识不久却默契的知晓对方眼下所想。
这么多人中，姚进是唯一出声为自己说话的，也是众多的非议起来时永远站在他这边的。
虽平日里总占这嘴皮子的功夫，但郎允礼心中自然也是知晓的，姚进是真的将他当作挚友。
这样真挚的情谊不能辜负，既然如此他只好也勉为其难的将他也当作这挚友。
一开始想要撇开姚进，是为了不让其卷入这场不知何时才会休止的恶意之中，那么方才给他香囊，是因他知道，姚进将他当作挚友的真实想法。
同进退，共患难，这种情谊是难得的。
同样难得的，还有几人。
郎允礼摊开另一只手，手心内握着的正是那写满名字的纸张。
今生有幸遇见，便定不相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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