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难过的沈老头
这个晚上，沈老头睡得极其不踏实，躺在硬邦邦的床上，辗转反侧。
他的脑海中想起了这家里的每一口人，老泪再次纵横。
他年轻时便是个胸怀大志的秀才，以为自己能熬出头，离开这个小山村。怎知，不管他怎么努力怎么拼搏，始终缺那么点火候，止步于秀才，无缘当个举人。
而后，他这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少年，在经历了数次落榜后，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在镇上找了份工。虽然说得好听，是在镇上工作，但每个月其实也没多少银钱。
接着，他娶了年轻勤快的郭氏，两个人开始红红火火过日子。因为家人对他数次名落孙山太失望了，并不给他和好脸色看，连带着对郭氏也不待见。
不过幸好，他的大儿子沈定松从小就聪明伶俐，和村里的其他娃子根本不一样。所以，自己不得志的沈老头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哪怕是在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都要想办法把他弄去学堂。
沈定松倒也没辜负他的期望，很快便考上了童生。郁郁寡欢的沈老头再次露出了笑脸。
接着，才华好，加上皮相又好的沈定松，很快就与镇上一户人家的姑娘看上了眼。这姑娘正是李氏。
李氏的爹在徐府做事，家境还算不错。一开始并不看好穷困潦倒的沈定松，直接便回了这门亲事。
可也不知是沈定松魅力大，还是李氏恨嫁。她硬是在家人的反对声中，在没有一文钱彩礼的情况下，嫁进了一贫如洗的沈家。短短几年内，肚皮争气的李氏便为沈家添了二儿一女。
当然，沈定松这穷苦人家出去的孩子倒也争气，几次落榜后，又考上了秀才。并且靠自己的本事，在镇上青山书院谋了个好差事。
而这时候，他的二儿子沈定柏在外头跟着一个木匠老师傅学艺，有了一门好手艺。很快也在镇上找了份好工作，每个月可以给家里带来不少银钱。
而他无意中捡到的小儿子沈秋生，亦是个勤快的。没有去念书，也没有去学艺，而是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和婆娘周氏一起种田，忙活家里的事。
对于沈老头来说，三个儿子走了三条截然不同的路，但对他来说，他这是昔日的酸秀才坐在家里有名声有银钱有饭吃，亦是十分滋润。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还是老天就这么不公。自幼聪明的沈定松在看中秀才之后，就没有了下文，与举人无缘。沈老头甚至害怕这个寄予了他无数希望的宝贝儿子，也会走自己当年的老路。
咬牙之下，沈老头和郭氏又想办法将沈定松的两个儿子也送去了书院，希望有人能飞黄腾达，让家人摆脱泥腿子的命运。
沈老头不得不承认，虽然他现在是个庄稼人，十足十的泥腿子，可他骨子里一直认为沈家不应该蜗在花山村这个穷乡僻壤，应该有更好的发展才对。
午夜梦回，他一个几十岁的大老爷们，甚至会做美梦。梦中，他们沈家终于出了大官，光宗耀祖，成为了花山村第一大家，
连带着，他把二儿子沈定柏的儿子也送去了学堂。毕竟多一个人念书，就多一份希望，不是吗？
至于三儿子沈秋生的儿子，留在家里种田就行了。毕竟有人为官，有人为工，就必须有人为农。虽然他们和自己并无血缘，但也算是自己家人。现在他们是辛苦了点，等以后家里混出去了，自然不会忘了他的好。
本以为，这一大家子，能一直这么幸福和谐地生活下去，和气融融，团结一心。可能想到现在居然四分五裂，不再完整。
现在老三走了，老二也离心了，一切都变了。
沈老头子在想，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呢？为什么好好的一大家子居然就这么散了呢？
他想想，他的仔细想想。
对了，一切的平静都是从小荷丫头高烧那次，才开始被打破。
也就在那个时候，三房家才开始离心，并且不再像以前那样乖巧顺从。
他突然想着了沈小龙和沈小兰眼眶红红地质问他:“爷，奶为什么舍得花那么多银子给知文哥他们买新衣服和新鞋子，却不舍得花几分钱给小荷看病难呢？”
当时郭氏还煞有其事地说:“你们妹妹是高烧病了，虽然没去看大夫，可现在不也没事，照样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了吗？”
那时候，沈小龙兄妹几人的眼中除了失望还有悔恨，或许他们从那时候开始，便觉得沈家对他们不公了。
如果时间能重来，沈老头一定会对三房好一点，那么他们可能就不会提出分家了。
他叹了口气，然后起身，摸黑下床，准备拿腰杆子去外头坐一会。
“老头子，你干嘛去？”睡眼朦胧的郭氏问。
“睡不着，出去溜溜。”
“这天还没亮呢，这外头鬼影都见不着呢，你一个人出去做什么，躺着吧。”郭氏心疼地说。
沈老头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问道:“以前天还没亮，你不照样也叫三儿一个人去山上砍柴卖钱。你怎么就不担心他？”
听沈老头突然又扯上了沈秋生的名字，郭氏反问道:“这不是分家了吗？你怎么无端端提那个不孝子做什么？”
沈老头子冷哼一声，“当初要是你舍得花那几文钱，或许我们就不会分家了。”
“什么钱，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郭氏见沈老头子突然埋怨自己，又问道。
“哼，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呢？你舍得花钱给知文他们买新衣服，却不舍得给小荷请大夫。孩子们记仇呢，觉得你偏心不公，这才离了心。”
郭氏还是来那么一句:“这小荷最后不也没死吗？我一早就知道她没事，所以才没想浪费那几个铜板。”
“哼。”沈老头子不想和她多说了，直接离开房间，去了外头。
他走在外头，还能依稀听到郭氏在骂骂咧咧:“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就是对他再好，他长大了还是会离开的。”
沈老头子默不作声，拿着腰杆子坐在院中的石墩子上，对着这变了样的沈家大院发起了呆。
他的对面，曾是沈秋生他们一家的住所，不过如今是一片倒塌了的废墟。他不久前还想着，找个机会给他们一家起个新院子，现在，完全不需要了。
偌大一个院子，曾经人来人往，不过以后，这光景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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