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震山显然有自己的考量,如今天下易主,太子登基,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场婚事乃是太上皇赐婚,可太上皇不在意的事情,不代表皇帝不在意。
如果威武将军府和永安王府联姻,手中兵权的权利过剩,难免引起时局动荡,引的君主猜忌,倒还不如知情识趣,早早的就把手中的权力放出去,反而能安享半生富贵,平安康乐一生。
楚骥清显然也知道自家老丈人的打算,并没有过多推辞,反而是爽快的接下了宝刀,郑重其事的说道:“小婿此生定不负辜负鸢儿。”
喜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们不关心朝堂之事,只是知道在大喜的日子要是见了血,那就不吉利了,此时赶紧吆喝了声:“吉时已到!”
沈挽鸢在扶兰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楚骥清几乎同时要上前,却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克制了脚步,却还是面露惊艳之色,不仅仅是他,围观的百姓赞叹出声,惊诧不已,京城中遍地都是朝堂新贵,结婚也有隆重十里红妆的,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只是头一次见如此说话精致的嫁衣,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凤凰几乎展翅欲飞,翱翔于九天之上,为官之人的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份不敢亵渎的美。
沈挽鸢并为戴着传统的盖头,而是用金线镶嵌珍珠的细密流苏,遮挡住了大半面容,但仍然能从缝隙中看见那稠丽流畅的面庞,伸出来的一双柔夷,仿佛是最上好的玉器,往日那些夸张的赞美在此刻也愈发合理,果然是冠绝京城的美人。
敲锣打鼓声音愈发激烈,这些人干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绝色的新娘子,干活也就更卖力气,丝竹管乐,锣鼓喧天,百花楼的几个花魁默默用面纱遮掩面容,抱着自己最骄傲的的琵琶古筝,混迹在锣鼓队儿里,默默为主子送上自己的祝福,然而还有一些女子,看着漂亮的衣服十分艳羡,若是自己出嫁那日也能穿上如此精致的嫁衣,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陈婉芜作为沈挽鸢手帕交,此时看着花轿逐渐远去的背影也红了眼眶,忍不住用手绢擦拭着眼角,心中暗骂自己矫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装的太过,原本应该是个喜庆日子偏在这哭天抢地,她带着朦胧的哭腔有些抗拒的说道。
“鸢儿这丫头真是的,没事儿成什么婚嘛,看让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可是今天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现在全都毁了,等会儿还怎么给她撑场面?”
“好啦,别哭了。”周嘉玉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她的身后,伸手温柔的在她头顶揉了揉,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若是嫌弃鸢儿成婚礼惹的你伤心,那回头咱们成婚之时,你也让鸢儿好好哭一哭,你们两个不就扯平了。”
陈婉芜:“……”她愣了片刻,然后迅速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铜镜,看了一眼自己如今的面容,小郡主向来骄傲肆意,如今猛然红了眼眶的模样,倒有些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意味,并不像有些人哭到撕心裂肺时的涕泪横流,她也就稍稍放下了心,却仍然不自在的说道。
“谁要跟你成婚,宋小姐对你可是情根深种,你们两个整天暗送秋波,缠绵腻乎的时候,可没想起来要和我成婚,我干嘛还要上赶子去讨你们嫌弃?”
“你这丫头,还想吃多久的醋,我对此生只对你动过心,更何况咱们两个的幼年之约,难道想反悔不成,我可是派人打听清楚了,什么叫那些宗室之子欺负我,明明就是你在背后指使想要上演美救英雄,既然如此,小郡主总不能把我抛下不管吧。”
周嘉玉风流多年,彻底见识到了吃醋的女子,忍不住有些牙疼,却也只好耐下心劝慰,两人站在将军的梨花树下,干净的花瓣飘荡落在两人的肩头,远远看上去,郎才女貌极其般配,尤其是周嘉玉温柔的帮陈婉芜摘下发丝上残存的花瓣,动作充斥着缱绻爱意,说不出的缠绵。
“这段欢喜冤家总算是在一块儿了。”姚惜略微有些感叹的说道,看着两人逐渐交叠的身影,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她今天穿的十分朴素,完全没有幼年之时盛气凌人的架势,头上的珠翠也只是寥寥无支,唯独一只玉兰簪子格外显眼。
傅婉儿有些惆怅地看着姚惜,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曾经年少气盛,在街上撞车取乐,针锋相对的时候已经过去,彼此之间都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反而更加钦佩对方放弃一切的勇气,能为了一个明知心怀不轨男子,仍然如蝼蚁撼树一般,虽然不自量力,但的确可敬。
“你日后作何打算?”傅婉儿有些艰难的问道,她也曾经怀疑过她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缺德,明知道周乾言不是什么好东西,却还是冷眼旁观的看着姚惜嫁入三皇子后宅,如今树倒猢狲散,就算户部尚书曾经在疼爱这个嫡女,经过这么多年的折腾,如今也不敢伸出援手。
“沈挽鸢给了我一大笔银子,又给了我一处在江南的宅子,我估计再过几日就要动身前往,听说江南风景秀丽,四季如春,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这前半生因为别人蹉跎了最好的年华,接下来的岁月总要为自己活着,说不定有生之年你们去到江南,我或许能活的很逍遥快活呢。”
姚惜眉宇之间未曾有任何愁绪,反而目光之中尽是希冀,她自嘲的低笑了几声:“庸人自扰之,原本我只是走不出自己的心结,什么对三皇子情根深种,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反倒把自己折损了进去,不过好在他没落好下场,我也算是了却心愿,从今往后,只能江湖再见了。”
傅婉儿看着姚惜,也缓缓的笑了起来,从前的干戈在这一刻都化为虚无,前尘往事一笑泯恩仇,尽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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