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师父找您呢！”
汪子骞匆匆地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没有挑选完的药材。
孟繁落压下心里的思绪，转身就是朝着附近的药铺走了去的。
多时不曾回来，孟繁落也是到了盐城才知道，其他的掌柜在李牧走后，将盐城所有的药铺打通成了一家的，本来是因为好算账和给其他城池补货的，结果没想到现在反倒是方便了济世堂所有的大夫在这里治疗风寒。
铺子里，炉火烧的正旺。
就是个药罐子放在炉火上烧着。
薛儒堂正是坐在火炉旁边，听着声音煎着药。
到底是目不能视物，哪怕是耳朵再灵敏，可再翻动罐子里的药材时，还是难免不小心会被煮到沸腾的药材所迸溅和烫到的。
火光映照在薛儒堂那张历经沧桑的脸上，照亮着所有的疲惫和坚持。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又是有药烧到了沸腾。
薛儒堂赶紧循声朝着那药罐子伸出了手，却是不小心将身边的药罐子碰翻了。
顷刻之间，烧到通红的药罐子就是朝着薛儒堂的腿上落了下去的。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稳稳地拖住了那药罐子。
薛儒堂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才是拧眉道，“你这死丫头又是跑到哪里去了？”
孟繁落不动声色地将药罐子重新放在了火炉上，才是扶着薛儒堂坐下，“去看了看昨日感染风寒的那些百姓。”
薛儒堂点了点头，“你来的倒是正好的，我刚刚在这些药里加了一味清心三叶草，已经给二楼的一些百姓喝下了一副，你且上楼去看看效果如何。”
对于济世堂的医术，孟繁落并没有任何的怀疑，点了点头就是起身往楼上走了去。
而她此刻那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是被烫出了好几个水泡的。
二楼的几个临时搭建的床榻上，正是躺着几个年幼的孩童。
那一张张的小脸在病魔的折磨下散着黑青色，胸前布满了咳出来的血星。
几个孩子见到孟繁落很是开心，哪怕就是再难受，也还是露出了无暇的笑容。
“繁落姐姐……”
“繁落姐姐我们好想你啊……”
孟繁落走过去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又是仔细地查看了一下他们的体征，这才是给他们掖好了被子的。
“都好好的吃饭和睡觉，只有这样才能早些回家知道吗？”
几个孩童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一定要尽快好起来的，如此才能赶紧去见爹爹和娘亲的。”
“我也是，我也想娘亲了。”
“你们真是没出息，看看我，我就算是想也不说出来，这就叫坚强！”
孟繁落看着那几个孩童童真的模样，蓦地就是攥紧了双手的。
待她转身往楼下走去时，那早已看透了生死的眼睛却还是止不住红了又红。
这些孩子的父母早在风寒最初的时候，就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而死了。
如今那摆在街道上摞成山的尸体之中，怕就是有他们的双亲。
只是如此残忍而又现实的话，孟繁落却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
楼下，薛儒堂还在等着消息。
孟繁落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师父……”
还没等把话说完，就是被薛儒堂一把拉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等孟繁落回神时，已是见薛儒堂将调配好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了她那因为用力紧握，而是将水泡全都捏碎的掌心之中。
“医者仁心仁术，但却也不是神仙，一切的事情我们只能尽力而为，毕竟很多事情并非是只要我们努力了就是能够改变的。”
孟繁落点了点头，才是道，“几个孩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薛儒堂听着这话却是笑不出来的。
接连的几日，他试过了所有的方子，可是无论如何的调配，最终的结果也只是能够让感染风寒的人稳定住病情的。
可学医的人都是明白，光是稳定是没有用的。
只有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孟繁落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所以在静默了半晌后，她才是忽然开口道，“师父，我……”
一个济世堂的年轻大夫急着进了门，“师父，师姐，四皇子带着人来了！”
话音刚刚落下，就是看见容成澈连同几个大臣顶着风雪迈步走了进来的。
一时间，药铺里的所有人全都是跪在了地上。
薛儒堂也是在孟繁落的搀扶下，慢慢弯曲了自己的膝盖。
容成澈则是先一步地搀扶住了他，“薛老无需如此客气。”
在来的路上，容成澈已经是做好了各种的准备的。
可是当他亲眼看见那街道上堆积如上的尸体，再是看见忙到一双双眼睛都是布满了红血色的一折们，他的心还是重重一颤的。
“我此番来，是奉了父皇的旨意前来安抚民心的，薛老当我不存在就好，若是打扰到你们救人治病，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薛儒堂点了点头，倒是也不再跟容成澈客气，赶紧就是吩咐着济世堂的其他大夫们，将新熬好的药材给附近的百姓们依次送过去。
只是在路过孟繁落的时候，薛儒堂明显能够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却是根本没有停下来听她说话的意思。
孟繁落，“……”
果然她还没等说出来，他就是已经猜到了是吗？
盐城的百姓对于四皇子的到来，显得很是热血沸腾的。
因为看见了四皇子就说明皇上并没有真正的放弃他们，他们就是还有希望的。
容成澈也是不顾自己周身的疲惫，亲自带着大臣们给家家户户的百姓们送着汤药，更是逐一安抚着百姓们惊恐的情绪。
为了让盐城的百姓们安心，他更是连起码的面巾都是没有使用，就这么毫无阻碍地跟每一个盐城的百姓接触着。
跟在容成澈身后的大臣们很是感触。
他们并非是四皇子这边的，可是看着四皇子如此亲民的举动，说不动摇也是假的。
孟繁落靠站在药铺的门口，看着被百姓们簇拥着的，被大臣们感动着的容成澈，漆黑的眼睛就是蒙上了一层深意的。
薛儒堂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轻声道，“他会是个好皇帝的。”
孟繁落点了点头，却是又摇了摇头的，“好皇帝未必就会是一个好人。”
越是心怀天下的人，对于身边的人就越是自私。
现在的容成澈真的就是越来越像老皇帝了。
想来，容成崇湳应该也是已经看出来了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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