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出路问题，并不是只有萧瑀想过。
这是现在整个大唐面临巨大的变革，而这场谁也未曾见过的变革之中，所有的世家大族都要面临严酷的选择。
这变革……
目前还并未成为一种被广泛谈论的事件，或者说并未成为一种显学——即作为一种真真切切的社会变革被广泛讨论。
但并未广泛讨论，是说对于整个大唐的所有百姓而言，他们是大多数。而对于世家大族当中的这些人……
春江水暖鸭先知，世家大族这帮人说预见未来那是未必，但说最早感到恐惧那还都是真的。
毕竟……这是李盛，掀起的变革！
而直接和李盛博弈的王景等人则是第一波受害者。
现在该怎么办，这也就属实成了一大难题。
其实思来想去，王景和裴寂他们也不是笨蛋。
既然没有出路，那……打不过就加入，这也算是一条出路。
直接投李盛，将家中的田产变卖出来换成别的，这岂不也有的混？
而且……
“这李盛也说过，若能投入他们麾下，放弃土地经营工厂，李二也好其他人也好，都势必倾力相助……”
众衣冠相聚一堂，郑太山老爷子满脸苦涩，但眼神却十分认真的向王景等人说了心中的想法。
实在挨不过，那便干脆加入之！
否则怎么办，这个事总不能一直这样干拖着吧？
郑太山这么说完，王景等人相顾一眼，却是眼神飘移，你看我我看他，就是没人看着郑太山……
无论李天城，崔白鹤，这群人平日里郡望多隆，地位多高，此刻却都是心虚的模样。
并非是他们故意不理睬，给郑太山脸色看，而是因为……
是实际上这种事情，众人早就已经实际的考虑过。
不是不能搞，而是……后果呢？
这后果是完全难以预料的！
如果说坚守本业，也就是大伙继续当大伙的豪强地主，有那万顷良田，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亏。
这样硬拖下去，鬼知道能拖到什么时候，毕竟一个李二，一个李盛，好像天生都是属镰刀的，几番政令计策下来，搞得他们损失惨重……
尤其是在杭州的那一波！
可这样拖着，也并非不能成为一个选项，因为……
“郑世兄，我等就如此等着，虽然家中田产多有磨耗，但总归也不至有急切之祸……”
这话，可以说是费拉不堪到了一定境界……毕竟摆烂等死算怎么回事？
但王景这话一出，其他裴寂，李天城，崔白鹤，卢长庚总之这一群人却都纷纷双眼发亮……虽然仅仅是一点点亮光。
但一点点光亮也是光亮了，这的确是他们心中所想！
众人的不同意并没有引起郑太山的意外，他只是叹息了一声。
“这些考量郑某何尝不知……但儿孙富贵气运，如今悉数系于我等之手，我等若是坐视这局面一天天恶化，那……”
郑太山说这部分，王景他们还都明白，但心中着实无奈……也知道自己是无奈。
不过接着郑太山说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可能性，“而这样下去，我等族中儿孙，吃穿用度必定每况愈下，若是迟迟无所解决，只怕他日……”
“只怕他日，不等李二来剿灭我等，便有萧蔷之祸！”
郑太山话音一落，王景等人顿时纷纷悚然。
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俱都惊恐无比。
的确是……
正如郑老爷子此说，如果在未来，世家大族……主要是大伙自己的郡县家族，没有能给家族的富贵地位找到新的出路。
那么日渐降低，甚至有可能快速的显著的降低的生活质量，必定在家族内部产生矛盾积累。
有朝一日最后一根稻草断掉，随时都可能发生任何事情。
到了那时候，这些绵延百年乃至数百年的豪强家族就有可能真的分崩离析。
而这……
都是真实可能发生的。
魏晋南北朝，五胡十六国。
这漫长的数百年乱世当中，豪强又算的什么？
风光的都是一个有一个豪强家族，但倒下的呢？同样是许许多多的豪强家族！
说是豪强家族，一般来说基本都是以黑社会小军阀起家，后续的发展往往又培养子弟读书当名士，权柄实力都是顶尖——王景他们还是有不少死士的。
但家族中的子弟本身毕竟已经不再有当年乱世吃鸡，白手劫掠起家的血腥气质。
而家族要是真的衰落……生活质量不断跌落，又被返贫的恐惧笼罩的子弟们会做出什么事，那就相当吓人了。
届时偌大一个豪杰家族，烟消云散不在话下。
如果说王景等人的想法，慢慢磨慢慢耗着，万一哪天运气好又重新崛起了……这属于慢刀子割肉虽然疼，但好歹不会一刀秒人。
但郑太山这个说法却叫人毛骨悚然，这意味着……很可能根本没有什么慢刀子割肉，割到一半就过斩杀线了。
而这岂能不让王景等人满脸惊骇，我靠……恐怖，恐怖啊。
一阵面面相觑之后，王景和裴寂等人脸色终于变得无比灰暗起来，再无之前的“光亮”——那说白了就是侥幸心理。
而郑太山的一席话直接打破了这种心理，无比真实的恐惧突然就来到了众人面前。
不过思索一阵之后……众衣冠还是觉得太难办了。
王景满脸苦涩的抬起头，“诸位，难道……难道或许，我等真该放下土地，去投点别的东西？”
想想这个选项，王景就觉得无比不甘，毕竟大伙和李二，还有那奸臣李盛斗了这么久，结果现在……
现在要倒戈屈膝，简直是奇耻大辱了。
而且说不得还得将家中的灵秀女子嫁与李盛做契约，这就更是……
而这些还算是小事了，真正让人难以抉择的是……
“可是我等与李二搏斗许久，如今授人以柄，难道就能有好日子过？”
崔白鹤脸色铁青的这么一说，而接着更道，“这李盛，李二……这两人都有兵马履历，俱为虎狼之徒。我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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