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他六岁之后，就不是这样了。
因为顾姨的去世，我们和江家的来往变得越来越少。
后来又因为那个女人……温妙泠，我妈就更不带我去江家了。
七岁之后，我和江延醉要过很久才会见一次面。而且每一次见面，我都看着他肉眼可见地变瘦，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阳光开朗了。
我问他怎么了？他却什么也不说。
直到，
有一次，温妙泠在家里摆宴，请T城的阔太太们去家里吃饭。那天……
前厅女人们炫包炫表，聊的热闹非凡。后院佣人们端盘摆桌，忙的是不可开交。这其间，唯独二楼走廊的尽头。
“江延醉，你又怎么了？”儿时的晏棠穿着花裙子站在楼梯口，对着缩在角落里的小人儿招手，“走吧！一起出去玩儿呀！席侃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然而，此刻对面，
角落里，那道瘦小的身影则只是低低的垂着头，他没动，低声说，“……我不去了。”
“怎么了？”小晏棠觉得奇怪，走上前去，蹲在小江江面前问：“为什么不想出去玩呀？”
“……因为，”缓缓抬头，星辰般的眼眸一闪，一星迸散。微微一眨，仿佛世界都跟着暗了下来。小江江嘟着嘴，“因为文娟阿姨不喜欢。”
“文娟阿姨？”小晏棠听着一愣，歪头又问：“是谁？”
“……是我的保姆。”小江江犹豫了好久才说。
小晏棠：“你的保姆？那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又是良久的停顿，见小江江抬眸，小心翼翼地向外望了一眼，见无其他人，他便趴在晏棠耳边，开口道：“是，是那个女人给我找的保姆。”
小晏棠一惊，“温妙泠？”
小江江点头：“嗯。”
“她一个保姆，你怕她干嘛？”晏棠自小，外公宠着，妈妈惯着，她是天生的公主命，自然不会怕这些。
“……”可奈何，这声问，得来的却只有一片静默。
小江江无言，只低沉着眼眸，一言不发，指尖用力，不停地掐自己的手背。
“哎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呀！”晏棠看不下去了，一把拉开那人的手，大声质问。
“啊~痛――”谁知下一瞬，惨叫声接连响起。
“怎么了？你怎么了？”小晏棠惊愕怔愣，看着面前翻倒在地的男孩儿，看着他捂着手臂痛苦狰狞的模样。
“江延醉，你没事吧？”醒过神来，紧忙伸手扶人。
小晏棠把小江江扶了起来，掀开他的衣袖一看，
？！
“这，这，这是……”看着那条手臂，晏棠再一次陷入震惊，她久久不能平静，只因……
此刻目之所及，小江江的手臂上，是一道道青紫色的指甲印，还有深红铁青的棍伤鞭伤。
每一次，都是触目惊心。
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一个年仅八岁孩子的手臂。
晏棠抬起头，呆怔怔地看了江延醉许久，“她打你了？”
“……”对面的男孩儿无言，只默默垂下头去。
……
“后来，他告诉我，如果他随便乱跑，或是把东西弄乱，文娟阿姨就会打他。”晏棠转身，看着面前的墙壁，似是在回忆着从前，
“基本上是有什么拿什么，只要搬的起来的东西，全都往江延醉身上砸。”
“因为孩子小，怕他叫，怕他跑，有时候甚至会用绳子捆着他，再往嘴里塞上抹布。”
……
“文娟阿姨求求你了！我再也不乱跑了！”被绑着捆在椅子上，孩子哭嚷着哀求，“求求你，别打了！”
“闭嘴！”结果，得来的就只有女人残暴的吼声，“我让你叫！”
说话间把抹布塞进了孩子口中。
“唔，唔唔……”余下的，就只有男孩儿满脸泪痕却呼之不出的哀嚎。
“叫！叫啊！”文娟还在吼，
“啪！”又是一个清脆的巴掌。
“不要脸的狗崽子，整天就知道乱喊乱叫！烦死我了！”
……
“过分！她疯了？！居然敢这么对你，你可是这个家里的大少爷，她一个佣人……”小晏棠气不过，转身向外冲去，口中大喊，“不行！我这就去告诉江伯伯，让他把那个女人送去警察局！”
“哎！不要啊！别去，别去，”不想，却被小江江一把拉住胳膊，他死命拖住人，说，“……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为什么？”小晏棠奇怪。
松开手，小江江抿了抿唇，“因为……因为是那个女人让她这么做的。”
闻言一惊，小晏棠：“你是说，温妙泠？”
“嗯，”点点头，小江江：“上次她们说悄悄话的时候，我听到了。”
……
“夫人，我都已经按您说的去做了，”文娟站在沙发前，颔首道：“那孩子，在我手底下一天都没好好过。我每天都变着法的折磨他，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嗯，”沙发上，女人伏着身，静静地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女儿。
那时的江桉菀只有一岁多，温妙泠的神情是那么温柔，仿佛方才文娟同自己讲的，并不是在伤害另一个孩子，而是同她一般的，“呵护”。
“你做的很好，继续。”声音还在继续，温妙泠并没有注意到门缝外瑟瑟发抖地小男孩儿。
……
那段经历，或许只有江延醉一个人知晓，如果不是被晏棠发现，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对外人提起。
但，无法否认的是，有些伤害已经深深印入骨髓。自闭、恐人、强迫症、洁癖，暴力倾向、甚至是娇病偏执。这些怪癖，已经无法让他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江延醉就不会成为现在的江延醉了。
――
思绪回笼，再看眼前，
“所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帜忍不住问。
她一脸紧张地望着晏棠，对面女人也看着她。肩头一抖，“因为……”
――
回来了！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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