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一个人守在手术室门前，等了足足三个小时。
见医生出来，急忙走上去询问。
“大夫，我爸是怎么了？”
“还好送来的及时。”医生摘下口罩，庆幸地说，“是突发脑梗啊，再晚来一会儿就危险了！”
“脑梗？”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在我印象里，这种病好像没有办法根治，因为大多数时候是因为血液内的垃圾堆积而形成的栓塞，导致脑部血管不流通。
果然，医生接下来说的话，验证了我的猜想。
“目前生命是保住了，可是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如果治好了，大概率也会是植物人。”
“植物人！”
我一怔，一瞬间心里难过极了，这三个字在我脑海中盘旋，久久挥之不去。
父亲为这个家为我们村操劳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看着我有了自己的事业，一天清福没享过，就要变成植物人了？这让我怎么受得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日没夜地守在病床前。
一天两次，一口一口得给我父亲喂饭，他闭着眼，也没有反应。
我有时候呼唤他，会看见他的手指头微微颤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
我已经把养鸡场的事托付给厂里其他领导了，我守在医院。让我令人心寒的是，我爸生病的这些天，我们村没有一个人前来看望。
有传言称我爸是得了禽流感，会传染。
我真是觉得好气又好笑，村里人没有科学常识的现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观？
国家大力推行九年义务教育，初中毕业之前孩子们上学都是不收学杂费的，住宿吃饭也有补贴，哪怕如此，在我们这种贫困大山里的农村，还是有一部分愚昧无知的父母不想让孩子上学。
我自小认识到了读书的重要性，所以非常感谢我的父亲能一路支持我。
如今，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他，我感到愧疚万分，如果我不让他插手养殖场的事就好了，他也不会因为一些闲杂事气坏了身子。
突然，我听到“叮”的一声，之间仪器显示屏上的绿色波纹出现猛烈晃动，与此同时，一直没有意识的父亲开始剧烈咳嗽。
我立刻按下床边上的按钮叫来了护士。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父亲再次从普通病房转入了ICU。
听主治大夫的描述，父亲的情况很不乐观，估计要在ICU住上一段时间。
为了能尽快治好父亲的病，我选择了使用当地最好的药和设备，这样下来，一天的医疗费用绝不低于一万块，我手里的钱维持不了个把月，还得想其他的办法。
到了晚上，医院陷入了寂静之中。
ICU全天24小时有护士值守，家属每天只有半小时的探视时间。
当晚的值班大夫正好是参与我父亲治疗的专家团队里的医师，他悄悄地告诉我，治好的希望不大，希望我能早做打算。
“医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掩饰不了自己担忧的神色，当即就要哭出来。
“哎呀小伙子你别哭。”医生拉我坐下，“我行医这些年，脑梗的病例见多了，你父亲这种就是堵塞很明显的十分严重，我们现在溶栓药已经最大剂量地用上了，几乎看不到效果。”
我知道医生也是好心，暗示我继续待在ICU也是浪费钱。
可是当儿子的，哪怕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我借钱买地，砸锅卖铁都要继续给父亲治疗。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年像我这样的家属也不少见，到最后也只是徒增悲伤罢了。
而我知道自己只是不甘心而已，医疗发展不是已经到达了一定的水平了吗？为什么看似很简单的脑梗，也要像癌症一样等待命运的审判？
我父亲一生为人正直，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要经历这种痛苦？
一整夜，我都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为父亲祈祷。
可是第二天，噩耗再次传来。
主治医师拿着光片站在我面前：“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已经失去了自主呼吸，并且手术后的并发症也出现，要恢复自主呼吸的可能性不足1%，也就是几乎不可能……”
我看着光片上的阴影，傻了眼。
不能自主呼吸的意思就是，一辈子都要待在病房里，靠着呼吸机活着了。
中午，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去菜市场买菜，想买一些便宜的菜填饱肚子，为了省出医疗费，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饱饭了。
“咦，刚子？”
不知什么时候，刘婶站在了我面前，她手里提着新鲜的蔬菜，看我的眼神已经很冷淡了。
“刚子，你爸的事，我们都听说了，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我摇摇头，失魂落魄的脸上写满了悲观。
果然，一听这话，刘婶更加嫌弃了，把菜扔给我匆匆就溜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惨淡地笑了，她肯定也听说了我爸感染禽流感的事情，要不然刘叔怎么会在知道我爸生病之后不去看望，反而像躲瘟神一样躲着？
白捡了一袋新鲜的蔬菜，我倒也乐得中午不用花钱买饭了。
因为医院里没有厨具，我只好骑着自行车回到了我们村。
路上，我注意到了邻居们奇怪的眼神，他们似乎在想：我为什么没有被隔离？
许是见我脸色不好看，也没有人和我打招呼。我就这样一路，骑车回到了家，把几个蔬菜混着鸡蛋简单炒了炒，终于吃了顿丰盛的午饭。
躺在阳光照耀着的温暖的炕头上，我舒服地睡着了。
三点多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口干舌燥。
“糟了！”
ICU允许的探视时间是3点到3点半，我必须马上赶过去。
路上，我想到刚才做的那个短梦，梦里父亲的病好了，我们一起开着车去田野放风筝，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多么美好啊，可惜只是一个梦。
终于，到了三点二十的时候我终于赶到了病房门口，还有十分钟的探视时间，我松了口气。
“家属，你干什么去了？病人突然醒了，我们到处找你呢！”小护士埋怨着我，把我推进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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