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纸束缚苏慧和慕庭东的婚姻在三十年后走到了尽头,而慕庭东的生命,也几乎走到了尽头。
苏慧得知慕庭东病情之时,心里五味杂陈,有些时候,她恨不得慕庭东去死,可在真正的生死面前,她却发现心中的那些恨意,忽然变得一文不值。
冥冥之中,她仿佛明白了什么,苏慧最终还是放下了一切,再次遵循了自己的内心。
苏慧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也只恨过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都叫做:慕庭东。
三十余年,爱与恨早已分不清界限,有爱才能生恨,而恨则是因为太爱。这么多年,苏慧恨着慕庭东,又何尝不深爱着自己的丈夫?
慕庭东去世后,苏瑾曾经问过苏慧,这些年,她有没有试图原谅,哦,不,应该是重新接纳过慕庭东。
苏慧肯定地告诉她,有,有两次。
一次在她车祸醒来,看到慕庭东握着她的手,趴在病床边睡着的时候,她想或许可以试一试再相信一次这个男人。另一次是得知他这么多年偷偷去看望苏暮很多次,并费劲心思满世界给小儿子遍寻名医的时候。
只可惜造化弄人,苏慧动了想重新接纳慕庭东的心思,可是现实却总给了她致命的一击。第一次她发现慕庭东跟苏馨私下还有相处,重新封闭了内心。而第二次,苏暮死了。这世上除了苏馨外,没有人会这么憎恨自己的儿子,而慕云深带着弟弟去美国治疗的事情,只有慕庭东心知肚明。
苏慧怀疑慕庭东和苏馨联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从那以后,夫妻变成仇敌,她对自己的丈夫彻底绝了心思。
苏慧至今,也不知道当年苏馨和慕庭东的私下交易,慕庭东最后的那些日子,也没有向苏慧解释当年的真相,因为他知道,这些真相对苏慧来说,只会成为余生的负担,倒不如让她一无所知,这样没有他的日子,也能快活一些。
这三十余年,慕庭东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可对苏慧,他已经倾尽了所有。
生命弥留之际,他忽然想通了儿子和他的那些对话,他和苏慧性格太过相近,处事方式都是过分强硬,二者相碰,必得有一个人受伤,或许如慕云深所说,如果他当年能换种柔软的处理方式,将所有事情都跟苏慧开诚布公,这一切大概就会有所不同。
若时光重来一次,慕庭东绝不愿意像这辈子这样将错就错,可是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看着苏慧在自己面前掉眼泪,心脏忽然疼得不像话。如果能有来生,他绝不要像这辈子这样,他想要好好地疼爱苏慧,兑现当初在迦耶山上许下的诺言。
可是来生,苏慧还会选择他吗?她这样好的一个人……
所以……若有来生,他只愿苏慧还是忘了他吧!
忘了他,好好生活。
“M先生和S小姐的故事就是这样了。”苏瑾将桌上的稿件摞好,抬眼看向小编辑,才发现后者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怎么会这样呢?”小编辑边哭边说:“明明是两个那么相爱的人,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是啊,明明是两个那么相爱人。”苏瑾抽了几张纸递给小编辑,“可是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酷,那些能够破镜重圆的情侣,除了需要很深的缘分,大概还需要双方都足够柔软。”
双方都足够柔软的,她似乎也见过那么一对。
想起陆初那张令人讨厌的脸,苏瑾阖眸扬了扬唇角。
上一辈发生的不幸,若能看到下一辈得到圆满,大概也算是一种慰藉。
小编辑眼睛都哭红了,大概是不愿意相信M先生和S小姐竟然是这么个结局,自言自语道:“难道除了最初的那两年,他们就没有过快乐的时光吗?”
有吗?
有的。
慕庭东生命最后的那半年多时间,便是他和苏慧闹翻之后最快乐的时光。
那半年,慕庭东和苏慧回到了青石镇,终于实现了当年二人刚订婚时的愿望。
在那个没有城市喧嚣的小镇上,慕庭东与苏慧过上了平凡的退休生活,他们每天谈天说地,苏慧还在院子里开垦了一片地,种花种菜。
慕庭东身体爽快的时候,也会像年轻时候一样给苏慧做一两道小菜,苏慧不记得他上次下厨是什么时候了,但是惊奇的是,这多年过去,慕庭东做出来的菜味道竟然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慕庭东还照着苏慧的喜好,在院子里移植一大片的栀子花,那些栀子花都是他一棵一棵亲手种下的,即使在他种花的期间,肝癌的疼痛经常让他蹲下了便久久直不起腰,可他一言不发地忍了下来。
慕庭东种花的时候,苏慧就在他身后看着他,知道慕庭东在强忍病痛,她也不戳穿他,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陪着他,或是递花苗,或是接铲子,或是浇浇水,二人齐心协力,终于让移植的栀子花开满了大半个院子。
院子里种满栀子花的那天,慕庭东采下一朵开得正艳的栀子花别在苏慧鬓角,轻轻吻她的唇角,夸赞:“真美。”
苏慧摸着头上的花朵,心中苦笑,三十余年过去,再好的芳华也早已不在,她已是徐娘半老,眼角的鱼尾纹多得都可以弹琴,哪里还配得上一个美字?
慕庭东看懂了她的想法,说道:“慧慧,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当年迦耶山上的那个活力张扬的少女。”
话落,苏慧孩子气地撇了撇嘴,扯下头上的栀子花丢到他怀里,“老头子一个了,还想唬我,美不美什么的,我不管,反正我不喜欢这花,白渗渗的,带起来像披麻戴孝。”
慕庭东有些无奈,俯身又折了一朵花别在她的鬓角,“那就当提前给我披麻戴孝好不好?”
苏慧怔了怔,倏地抬头看向慕庭东,却发现后者眉头紧皱,额上不知何时已经沁满了汗水。
她心间大骇,颤声道:“你别胡说八道!”
“没胡说八道。”慕庭东扯唇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说:“慧慧,我大概只能陪你走这么远了,余下来的日子,你只能一个人走了。”
那天,慕庭东说完这句话后,便昏迷了过去,医生告知苏慧,慕庭东大概是撑不过那个月了。
苏慧在屋外呆坐半宿后,将他转回了C市医院,心里想着,能多留他一天便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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