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虽然将怒气发散出来，却没有就此罢休，直接命太子出去罚跪。
自从皇上十几年前继位以来，太子这还是首次受这么大的责罚。而多年的金尊玉贵养尊处优，也使得太子压根坚持不了多久，并且殿前向来是人来人往，多少朝廷重臣要在此等候皇爷召见，太子这一跪，肉痛不说，脸面也没有了，只恨安郡王恨了个百八十遍，又苦苦思索，考虑这宫里暂时有谁能救他一救。
左思右想，自然还是只有请母亲也就是正宫的皇后娘娘出手。
太子窥空招手叫了个小太监过来，如此吩咐了几句。
皇后娘娘住在坤宁宫里。
她老人家正在佛堂礼佛。整个宫中都知道这个时辰是她礼佛的时辰，因此当听到远处大殿里传来疾步走的声音的时候，她将眼前的一章经文写完了，之后便收了笔，从从容容的站了起来。
另有她的丫头竹叶跟竹桃同时过来服侍。
竹枝进来禀报时，皇后娘娘已经从小佛堂走了出来，重新换过了衣裳，手里正拿着竹叶递来的茶小口抿着。
竹枝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微微倾斜了身子，伸手挡着嘴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
皇后娘娘好定力，便是竹枝如此小心谨慎，如临大敌，皇后娘娘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旁边的竹叶和竹桃都低着头，仿佛没有看到竹枝的动作。
竹枝身负“重任”，见皇后不说话，便又添了一句：“娘娘，殿下还在乾清宫外受罚呢。”
皇后听竹枝的话也像没听到似的，将手里的茶碗重新递给竹叶。
竹叶接过来往外走，竹桃也跟着退了出来。
两个丫头到了殿外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又各自去忙去了。
里头竹枝正在重新回话：“皇上雷霆震怒，还用镇纸打了太子……”
皇后听到镇纸，眉头微蹙，这才开口询问：“太子传话，有没有把皇上发怒的原因说了？”
竹枝摇了摇头，“仿佛跟外头进上的一个折子有关。”
皇后道：“便让他吃些苦头。”
竹枝一脸不忍，皇后看了她的样子，道：“行了，知道你心疼他，你去找皇上身边的明公公打听打听，别问多了，只要晓得皇上发怒的原因就行了。”
竹枝连忙道“是”。
她对太子是有那么几分心思，不过太子早就有了太子妃，她若是去东宫还不如就在这坤宁宫里，好歹在这边也能多见太子几回。
竹枝出去以后，皇后又坐了坐，然后才叫了竹桃进来吩咐：“上个月进宫留下的那个，如今调 教的怎样了？”
竹桃道：“回娘娘的话，气质已经有了几分娴静，因宫里的膳食好，看着也丰润了许多。”
皇后道：“把人叫来我看看。”
竹桃连忙应下，去了偏殿的后边，把一直拘在这里学规矩的美人领到皇后跟前。
皇后早就有了春秋，便是皇上过来，从来也是安排其他人伺候。
不过皇上自有其他爱妃美妾，犯不着来皇后这里临幸美人，所以皇后这一招虽然预备的久了，却没有常常去落到实地里。
皇后见了名叫“秋娘”的美人，点了点头：“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只是秋娘这个名字从今儿还是个改了吧，不如叫婉如。”
得了新名字的婉如连忙跪下谢恩。
她眉宇间还有几分乍然见到贵人的惶恐，显露出她这个年纪独特的懵懂跟幼稚来。
皇后心里一动，讽刺的笑了笑，她上了年纪，是懒得逗弄这样的小丫头了，皇上或许对这样的才是真喜欢。
竹枝去而复返，脸色很不好看。
皇后听了她回话，看了她一眼。连竹枝这样的宫女都晓得盐铁卖出去的轻重，太子……，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皇后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我生的，我生的，我生的！”，终于使得情绪重新平复下来。
“皇上现在何处？就说本宫有事求见，想问问寒食节的几项安排。”
其实最近的节日不少，不过上巳节比不过寒食节，寒食节要返本追宗，祭祀先祖。比起来，上巳节则是玩闹居多，踏青祓禊祈福消灾。
在皇上生气的当口，用上巳节来做借口，便不如寒食节的话题显得要正经些。
皇后的正殿就在皇上正殿的后头，离的也不远，不过从他们正殿向东向西都是内宫，皇上一般去后宫也就直接从自己殿内出去了，倒是不必非要走到皇后面前再拐弯。
皇上听了消息知道皇后这是想说情，正好他也想听听皇后的意思，便直接走过来了。
皇后迎出殿外行礼后起身，帝后二人牵着手走到屋里。
“皇爷怎么没有乘坐轿辇？现在天儿都渐渐热了起来。”皇上这才晓得自己额头出了汗，探身过去让皇后给自己擦汗。
皇后擦了汗水，低头一看帕子就笑：“臣妾得蒙皇爷厚爱赐下汤泉，皇爷却从未享用过，不如趁着这会儿皇爷过来，稍加沐浴？”
皇上笑：“难不成朕身上还有灰？”
皇后道：“不是灰，恐怕是皇爷案牍辛劳，添了点墨迹。”
皇上低头一看，果然见帕子上有点黑墨，不由一笑：“皇后盛情，朕便消受一回。”
皇后：“本该臣妾亲自伺候，实在是今日身上不便，委屈皇爷了。”说完，又轻轻喊了一声：“婉如。”
站在竹枝旁的丫头连忙垂头过来。皇后的声音温和而贤良：“伺候皇爷去沐浴更衣。”
婉如脸儿红红，低低应了个“是”。
皇上本还不以为意，等这丫头近身，才闻到她身上的芬芳。这香味清而不烈，却无法忽视，令人一下子想起清晨带着朝露的鲜花来。
清晨的鲜花谁不喜欢呢？
皇后的汤浴本就离得寝殿不远，更何况皇后一向好静，并无其他嘈杂乱声，整个大殿仿佛都在她的耳力能及的范围之内。
汤浴在左侧，佛堂在右侧，皇后从未有一日的觉得这样的安排甚为妥当。
有嬉笑声传来，连带那个男人的声音仿佛也将她拉回来记忆中。
很温柔。
也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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