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阿洛的沉闷不语，穆成雪并无不悦，她心里明白，阿洛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哪怕过去那些不好的经历让他的性格沉闷，让他会更加渴望表现，以赢得她的信任，但他应该是没有坏心的，他只是想要更好的活下去而已。
他不过想要活下去而已，有什么错？
就如当初的她，不过是想要活着罢了，可穆婉清和李志磊连活着的希望，都不曾留给她。
穆成雪垂眸遮住眼底骤生的恨意，免得吓到阿洛。
但是……她低估了阿洛。
虽然阿洛看着沉闷，不喜言语，但是这些年的经历已经让这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学会的察言观色，也学会了去分辨一个人的情绪。
更遑论这些年，他的遭遇并不比当初的穆成雪好到哪里去，所以他同样怀着满腔恨意和满心的戾气，所以穆成雪那骤然绽放的恨意，他……感受到了。
顿时，有些错愕，目光惊讶的看向穆成雪。
穆成雪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看着她，便开口道：“你虽年纪还小，但到底是个男孩子，这些后宅庭院之内的腌臜事，用不着你掺和。刚刚让你去帮忙是因为刚好知道你会口技，可以省去我一些麻烦。”
“阿洛，你记住，你是男子，将来是要顶天立地的，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活成你自己想要的样子。”最后，穆成雪用这淡淡的话语结束了谈话。
阿洛听了有些发怔，呆呆的看着穆成雪，回不过神来。
这些年，他被买，被卖，逃跑，被抓，经历过太多太多的磨难和黑暗，他一直觉得，他能够活下去，就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了，从不曾想，会有人对他说：他将来是要顶天立地的，他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阿洛的神情有些恍惚。
好一会儿，才声音干涩的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让我感受到希望？为什么……太多太多想问，却太多太多问不出来，最终，只能发出艰涩的三个字。
穆成雪闻言抬眸看他，虽然阿洛站着，她坐着，但是一伸手，还是能够摸到他的头顶。
于是，轻轻揉了揉他的发，低声道：“或许是因为，你我有缘吧，我不希望你……为如何活下去所苦。”
就如上一世的她那般，那么努力的挣扎着想要活下去，想要报复，却最终被沉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暗无天日。
“阿洛，你若愿意，往后我便是你的姐姐，我会照顾你，教你读书认字，教你武功身法，抚养你长大成人，唯一的要求……不要背叛我。我对你好，是你我有缘，是我心生恻隐，但是我对背叛者，从来都是不死不休的。”
穆成雪的声音泛着凉意，认真又带着狠辣。
她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她可以因为一时恻隐而对阿洛好，但若阿洛背叛她，她同样也能心狠手辣，亲手折了他。
“姐姐……从今往后，你就是阿洛的姐姐。”最终，阿洛郑重的开口。
他的眼圈有些发红，说出的话颤抖却带着笃定，眼中泪光点点。
若说他的生命在之前充满了晦暗，让他时时刻刻都恨不得这个世界灭亡，恨不得所有人去死，那么穆成雪就是那一缕引导他的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向往光明。
穆成雪闻言轻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真乖，再叫一声姐姐来听听。”
阿洛眼中的泪光散去，面色泛红，略微有些不自在。
他微微低头，轻咳一声，嘟哝着叫了一声：“姐姐。”
声音又轻又小，如果不是穆成雪耳力够好，她差点都没听清。
“乖。”穆成雪见他面色泛红，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嗯……手感不过，粉嘟嘟的，嫩嫩的。
穆成雪轻笑。
早在她那天醒来看到干干净净的阿洛小团子，她就一直想做这个举动，就是一直没成，如今总算的圆满了。
连拐带骗的蒙来了一个弟弟，穆成雪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忽然就加重了。
她看向阿洛问：“阿洛可认识字？”
“一点点简单的。”阿洛轻声回应。
他两岁开智，三岁习文，生性聪慧，学了不少字，正因为太过聪慧惹了旁人的眼，才会在他五岁那年出事，造成后来多年的颠沛流离。
或许是感受到了穆成雪的善意，阿洛总算从那种绷着脸的状态之中脱离了一些，至少说出来话比先前多了些情绪，不那么冰冷了。
穆成雪闻言微微唔了一声，又问：“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阿洛轻轻颔首：“会的。”
“来，写给姐姐看看。”穆成雪牵了阿洛的手，来到一旁的书房，准备了主笔，对着阿洛道。
阿洛看着纸笔，神色有些恍惚。
他如今十岁，上次握笔认字还是五岁那年了，这么多年过去，他都快忘记纸墨笔砚长什么模样了。
他抿着唇瓣，伸手拿了笔，动作有些生涩的在纸上写下了阿洛两个字。
许久没写字了，他连胳膊肘都是僵的，写出来的字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阿洛看着纸上几乎糊成两团的字，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丑，太丑了！
“我……我刚刚没写好，我重写，重写一定会更好的。”阿洛强行挽尊，别扭的看向穆成雪道。
穆成雪没有笑，只是轻轻揉了揉他的头，低声道：“阿洛已经很棒啦，等以后多熟悉动笔，姐姐相信阿洛会写出一手好字的，对吗？”
阿洛见穆成雪面色温和，没有半点取笑和嫌弃的意思，心里那点别扭总算跑了个没影，一脸认真的点头：“是的，我一定会写得一手好字。”
他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他这个不过十岁大的孩子历经波折，心生怜悯，所以将他送到穆成雪的身边，他只知道，穆成雪是这么多年来，唯一对他好，给他温暖，还愿意把他当成弟弟来宠爱的人，哪怕是为了穆成雪的期盼，为了不让她失望，他都要将字给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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