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牧真是有些看不懂他的母亲了。
看模样就和寻常人家的父母一样，疼爱孩子，还会逗弄孩子，就想自己喜欢逗弄小睿儿一样。
可是，她为何能做出这样狠心的举动？偏偏，还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李清牧的内心是真的伤透了！
那可是他的母亲！
她竟然能这般！
“牧儿，怎么了？乖，把这药喝下，然后好好睡一觉，你的伤势马上就能好转。”
容姒说着，把药递了过去。
李清牧看着这碗药，他知道，自己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了，而且，自己喝下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道：“母亲，给我一点蜜饯。”
这其实是想迷惑她，至少这种不情愿的情绪，是因为怕苦，而不是有其他想法。
果然，容姒信了，只觉得这孩子原来还能这么可爱，就吩咐身后的侍女去取来蜜饯。
“人家都说男子汉大丈夫，再苦再疼也得忍着，你倒是好，这喝点药就跟上刑场一样，还要吃蜜饯，噗——行啦，国师说你身体多有损伤，回去后还要多加调养，到时候母亲一定让人多准备些蜜饯来！”
容姒说着，把蜜饯端过来，看着李清牧喝下那碗药。
药很苦，李清牧仰头快速喝下，看似非常干脆，然而，实际上，在喝药的时候，李清牧脑子里一直在念两个字。
月儿，月儿，月儿！
他不断呼喊着，呐喊着，要把这名字牢牢烙印在自己心里，永不磨灭！
他可以忘记一切，可以一无所有，但是，他就是不能忘记月儿，他的——妻子！
“砰！”
药碗应声落地，摔成了粉碎，李清牧喝得太急，结果呛着了。
“怎么这么急？你这孩子……”
容姒轻轻拍打李清牧的后背，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这才是她孩子该有的样子，可爱又憨厚。
“我……我头好晕……”
李清牧觉得眼前再一次变得光怪陆离起来，脑袋晕乎乎的，仿佛要睡着了一样。
他的身体轻微摇晃，仿佛随时要倒下去一样，那种疲倦的感觉，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不仅仅冲垮他的身体，也在粉碎他的意识！
“月儿……不要，不要，我不要忘记你，不……”
他在内心咆哮，嘶吼，双眼都变得通红，但是依旧阻止不了这一股股疲倦的感觉，他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
“砰！”
晕倒了。
容姒轻轻地扶着他，眼里透着温和的光芒。
总算，这孩子要完全属于她了！
“恭喜殿下，大功告成！”国师进来，躬身行礼，“他这二十年内的记忆，都会被洗刷！
方才，我见他似乎有过挣扎，但这种挣扎才是正常的！毕竟要被洗刷记忆，是人都会觉得痛苦，如果他能坦然接受记忆的冲洗，那我反而要担心了。”
容姒点头：“国师果然高见！那他，何时会醒？”
“今晚睡一觉，明日，一切都将明朗！”
“如此，那明日一早，我们就返程吧！”
“全听殿下吩咐！”
天色越来越暗，天边的星辰仿佛也感受到这种昏暗的气息，变得闪烁不定，乌云笼罩，仿佛要降落雨水。
这个黑夜显得非常漫长，李清牧躺在床上，气息起伏不定。
记忆的冲刷不可能一瞬间完成，所以，尤溯才给出一晚的时间估算，然而，并没有等到黎明，半夜时分，李清牧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抬头看着窗外在乌云中沉浮的明月，喃喃道：“月儿……月儿……月儿……”
他的声音起初有点含糊，目光也显得呆滞和迷茫，但是，随着他不断呼唤着月儿，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明……
翌日一早，容姒坐上素雅的马车，李清牧在几名侍女的簇拥下，从客栈里缓缓出来。
他看着有点迷茫，目光没有焦距，他四处打量，然后落到了马车上的银面女子身上。
“牧儿，怎么了？不认识娘亲了吗？来，和娘亲一起。”
说着，容姒伸出了手。
李清牧看着她的纤纤玉手，犹豫了一下。
容姒笑道：“牧儿，你大病初愈，大夫说，身子太弱，许多事都记不得了，来，到娘亲这边，娘亲一点点说给你听。”
“娘……亲？”
李清牧重复着，眼神有点迷惑。
容姒道：“对，娘亲，我是你娘呀，你这孩子，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总不能不记得娘亲吧？”
李清牧一脸的迷茫，然后点点头：“好。”
他在侍女的簇拥下上了马车，边上有人娇笑道：“殿下，长公子真是乖顺呢！”
“哈哈……”
容姒大笑。
这几人都是之前跟她去过大周的，当时李清牧可是如同倔驴一样，怎么劝都不愿意回来的，如今这么乖巧，真是难得一见。
走进马车，容姒在身边的小案几上已经放了不少吃的，她信手拿起一块绿豆糕，塞给李清牧。
“快吃吧，一大早还没怎么吃东西吧？”
李清牧点点头，肚子还真是很饿了，不过，这绿豆糕他不喜欢吃，以前和月儿在一起，月儿知道他不喜欢吃甜食，所以都不会给他买甜食的。
“快吃吧，这绿豆糕你之前最爱吃了。”
他怎么会喜欢吃啊？容姒真是睁眼说瞎话！
但李清牧只能吃下去。
“咳咳咳……”
“你看你，吃那么急做什么？喝点蜜水吧！”
李清牧没吭声，容姒端过来蜜水，他就这么喝下去。
反正，容姒给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真的如同一个乖巧的孩子一样。
“牧儿，你小时候最喜欢舞刀弄枪了，等回了梁京，母亲就给你找最好的武道大师，让他教你习武，好么？”
李清牧抬头，一脸的茫然。
“你呀，以前就喜欢和那些世家公子闹，有时候一个人打他们十几个，每次都打得遍体鳞伤回来，母亲都快心疼死了！原本母亲想让你去外面念书，好去去这一身戾气，结果不想，竟然发生了意外……”
容姒说到这里，竟然哭了起来。
李清牧垂眸，默然不语，只是自顾自吃着容姒递过来的早点。
许久，他才软声说道：“娘，您别哭了，孩儿以后都听您的，再也不闹了！”
容姒抬头，抹去眼角的泪痕，笑道：“好，好，我儿最乖了！快，快点赶车，我儿多年没回京，想来一定很想念吧？快了，咱马上就能回家了！”
“嗯！”
李清牧软软地应着，垂头吃着点心，殊不知，在他低头那一瞬，眼里闪过一丝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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